沈随嗤笑一声，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清高，这条命说给就给。”

　　说完，也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恨恨的啃着苹果，就像泄愤一样。

　　沈最自嘲的笑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声音很低。

　　“世代掌管祯隐观的道长都不会活过三十岁，阿随，我今年已经二十九了。”

　　苹果掉在了地上，沈随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最：“你说什么？”

　　沈最的语气很平淡，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当年我主动接替了祯隐观的道长位置，就是因为，小时候，我无意间知道了父亲意外去世的真相。”

　　“祯隐观是一个严苛遵循命数天定的地方，普通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奇门遁甲的方法？用这些手段，都是要支付代价的，这是每一个祯隐观道长的命数。”

　　沈最轻轻笑了笑：“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我不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来救回承源，我也活不过三十岁，这么一想，我和承源还都是赚的。”

　　沈随眼睛早已经通红一片，他从牙关里挤出一句。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说？”

　　沈最叹了口气，慢慢靠在床头，找了一个舒服的靠法。

　　“我当然希望我的弟弟，爱人，全部都能长命百岁。”

　　“如果我真的死掉了，或许承源就会想起从前的种种过往了。”

　　“我还想趁着我还在的时候，多护她一会啊。”

　　他的声音带着释怀和感叹，最后靠在床上，沉沉睡去。

　　沈随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他已经沉沉睡去。

　　他终究还是不忍心对沈最说重话。

　　道士不亲血缘，他一直以为沈最和他不算特别亲近是因为是受祯隐观的影响，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他从来都不跟自己说这么多。

　　是因为他不愿自己唯一的弟弟承受风险吗？

　　沈随自嘲的笑笑：“真是一位好哥哥啊……”

　　可当他走出门的时候，却看见了路雪怡。

　　他神色微微绷紧，就像是如临大敌一般。

　　沈随还是那般神色平常那，只是他看向的目光里还掺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还是沈随首先开的口：“聊聊？”

　　路雪怡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实际上心中警铃大响。

　　沈随虽然只是沈最的弟弟，但是他比他哥哥难对付多了。

　　但是……

　　他的眼神缓缓平视向前，望向了沈随的方向。

　　刚好有些事，他也也想说很久了。

　　医院空地的长椅上，他们二人并肩而坐，两个人却人呢都没有开启话题。

　　良久，还是沈随先沉不住气。

　　“你上次就知道，我哥会死。”

　　路雪怡点点头。

　　“对。”

　　路雪怡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沈随重新靠回椅子上，脸上的神情虽然平淡，但是胸口的起伏暗示着他的不平静。

　　两人只见又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都在思索着如何就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良久，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承源我要带回去。”

　　“我要和承源结婚。”

第40章

　　“你！”

　　在听见路雪怡的话的那一刻，沈随眼里的暴怒几乎快要掩饰不住。

　　现在是什么情况，路雪怡不会不清楚。

　　他伤害过承源那么多次，居然还有脸肖想和承源结婚这件事。

　　沈随的拳头缓缓捏紧，似乎下一秒就要揍在路雪怡的脸上。

　　路雪怡表情严肃，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酝酿了一会，随即开口。

　　“我亏欠太多，历承源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买了单，而我的错误……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弥补。”

　　沈随淡淡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弥补？”

　　沈随第一次，用凶戾的目光死死盯着路雪怡。

　　“承源被我哥救回来的时候，她醒来的第一天甚至都不会开口说话，这就是你害的。”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你有什么资格和她结婚？”

　　“你不配。”

　　路雪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这件事沈最从来都没对自己讲过。

　　原来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承源的情况居然那这么糟。

　　沈随拎起路雪怡的袖子，言语里满是森然。

　　“承源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我哥的情况已经不乐观了，无论是我，还是我哥，都不会希望承源在你的手里受折磨。”

　　“她回祯隐观能陪我哥最后一程，也能在祯隐观过的很好，你少在这里异想天开！”

　　路雪怡刚想反驳，却被一道弱弱的声音打断了。

　　“沈随……最后一程，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同时都顿住了动作，不敢置信的望向后方。

　　历承源站在那里，小脸惨白，声音也在发抖，她手里还拎着饭盒，尽管她神色平常，但是他们还是看见了历承源强压在眼底的害怕。

　　什么是最后一程？

　　她好像明白，又不明白。

　　就算有隐隐约约的预感，那也是她不想承认的事实。

　　她脸上僵硬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你们别吵了好不好？我要去给沈最送午饭，你们跟我一起上去陪陪他呀。”

　　沈随松开了拎住路雪怡衣袖的手，表情恢复成以往那样。

　　路雪怡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刚想说话，余光却看见一个护士急匆匆的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沈随也注意到了，他抬眼，不知为什么，心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在愈演愈烈。

　　只听那名护手高声呼喊。

　　“你们是病人沈最的家属吗？他病情危急，需要马上做检查和手术，家属麻烦过来签下字！”

　　三个人的脸色齐齐变了。

　　站在手术室门外，历承源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她不相信！沈最明明和她承诺过，他会好好的！

　　她浑身都抖的已经没有知觉了，她甚至能听见她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么么突然？

　　她缓缓垂下头，掩盖住了自己流泪的样子。

　　左边伸过来一只手，本来想搂住她的肩膀，但是犹豫片刻，也只是学者沈最的方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沈随的声音很低，比平时以往都低。

　　“我哥不会想看见你在哭的。”

　　历承源顿了顿，沈最是沈随的哥哥啊，发生这种事，他应该比自己更难过吧？

　　良久，手术室的灯缓缓熄灭了。

　　主治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毕竟他很少见到二十多岁青年会因为全身上下的器官衰竭而亡。

　　主治医师有些惋惜的摇摇头：“趁着他还清醒，你们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他为这三个人让开了一条路，走在最前面的历承源近乎是一路小跑到了沈最的病床上，神色急切。

　　“沈最，你……”

　　沈最感觉自己的视线还有一些朦胧，但还是能够清楚的感知到病房里多出来的人影。

　　他缓慢开口：“你来了？”

　　历承源强忍住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一丝异常。

　　“是啊，我来了。”

　　沈最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却怎么样都抬不起来了。

　　他有些遗憾的将自己的手缓缓放下。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沙漏，正在缓缓漏出自己的生机。

　　现在，就是沙漏即将漏完的时候。

第41章

　　人在死的时候，真的人生真的回想走马灯一样，一幕幕反复浮现吗？

　　现在沈最就面临这这样的问题。

　　很奇怪，他的脑海里没有多少回忆，只有那年高中时，彼时也正年少的历承源把那张已经被揉皱的符箓还给他。

　　然后笑着对他说：“你能不能给我做一张学业符？这次模拟考我可不想再考砸了！”

　　氧气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