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诉我，她从一出生便是个错误，生下那刻，便是她母亲的忌辰，父亲憎恶，外祖不喜。”

“小时候受苦便罢，长大还要替双胞胎姐姐嫁人。”

“所幸她嫁的是她自小便心仪之人，只可惜两年后，私奔的姐姐回来了，她偷来的幸福便只能还回去……”

“她说她的丈夫并未发现换人，与姐姐过的依旧柔情蜜意。”

董永背脊僵住，心不知何时已经紧紧缩在一起，疼到呼吸都缓慢了。

莫名的，他脑子里闪过乔霓音惨白的脸。

可乔霓音声名狼藉，恶毒跋扈。

董无心叹息：“看她那模样，我当真是心疼，我告诉他，虽然我不能放了她，但我可以替她杀了她那负心的丈夫。”

“可她却告诉我，她的丈夫……死了。”

听见丈夫死了的那刻，董永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然后呢？”

董无心轻笑一声：“然后……她说这世上没人希望她活着，所以她要去陪她的丈夫了。”

“她要不是周帝的人就好了，我还真有将她带回南越的心思。”

“可惜……”

董永心脏剧烈跳动，忍不住追问：“可惜什么？”

“她主动求死，还给我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两人说着，马车也拐过街角，临近城门。

街边百姓的喧闹声传来。

董无心眼中终于出现一抹惋惜：“她说，她愿意用她的死，让我杀鸡儆猴，保周帝绝不敢再妄动，可护你平安。”

董永刚刚放松的心，在这一刻瞬间跳停，声音都在发紧：“她为何要保我平安？”

马车停下，董无心掀开布帘，折扇指向一指：“这就不知了，呐，就是那人。”

董永抬眸看去，一道白衣染血的身影，正血肉模糊挂在城墙上。

下一刻，董无心的声音响起：“对了，她说她叫……乔霓音。”

第11章

董永声音都颤抖起来：“你……你说她叫什么？”

董无心还未反应过来：“她叫乔霓音啊，对了，她说她的姐姐叫乔安瑶，你认识吗？”

董永只觉眼前一阵眩然，他脸色也一瞬煞白。

董无心还仰头看着那挂在城墙上的人，并未注意，只是嘴里嘟囔着：“不过乔安瑶这名字，我怎么越听越觉得耳熟……”

董永一步一步上前，看着那满身血污，几乎看不清人样的女子，颤声说：“将她放下来。”

董无心终于看向他，眉头紧拧：“你疯了？我们这不就是给周帝看的吗？放下来我们还如何去敲山震虎，让他有所忌惮。”

“再说，我答应了这女子，她帮了我，我便饶她手下四大统领一命，本王很公平，你别告诉我这时候你来什么怜香惜玉……”

董永一把揪住董无心的领子，脸色惨白得比死人还瘆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从未有过的凄厉。

“我说了，放下来。”

董无心一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从幼时便认识董永，他从未见过董永如此失态的模样。

他啧了一声，一抬手中扇子，那在风中飘荡的人被放下。

董永松开他，往前走了一步，脚步却有些踉跄。5

离得近了，他便越发能看见那人凄惨至极的模样。

她的手脚扭曲成诡异不自然的模样，四肢经脉处血肉模糊。

他本以为这人穿了一身红衣，走近了浓重血腥味传来，他才发现，这竟是一袭白衣用血染就的。

他快步上前，想要去撩开那乱发，却又在近前时停住，眼神惊惶不已。

“她……她还……”

他牙齿打颤，几个字说得断断续续，怎么也说不出口。

董无心瞬间明了他想问的是这人还活着吗？

他看向地上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钦佩，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别想了，已经死透了。”

董永的手明明已经触碰到那发丝，却又蓦地收回手起身。

望着那满是血污看不清容颜的脸，他冷漠地，斩钉截铁地闭上眼：“这不是乔霓音。”

他不信。

那样薄情寡性的女子，因吃不了苦逃离自己的丈夫，又为了躲避父亲的责罚将自己住的院落烧掉，更在离开前，还从自己手中要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她怎可能让自己沦落至此。

玉佩？

他猛地睁开眼看向董无心：“她身上可有什么别的东西？”

董无心摇头：“身无长物，就一块暗卫令牌。”

董永脸上终于恢复一丝血色，嗤笑一声：“我就知道，随你处置吧！”

他不再看那尸体一眼，转身往将军府走去。

任凭董无心在后面如何呼喊也不回头，唯独那仿若逃离一般的急促脚步暴露了他慌乱心绪。

回到府中，他直奔乔安瑶的房间。

一进去，他便开门见山：“你妹妹呢？”

他眉眼低垂，烛火光影斜来，纤长微卷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戾色，白皙脸庞面无表情，透出从未有过的冷峻。

乔安瑶看着心中一紧，虚弱悲哀模样：“日前尚书府走水，音音不是已经葬身火海了吗？夫君何出此言？”

董永勾唇，露出一个冷笑：“你自己信吗？”

第12章

乔安瑶愣住，叹息一声：“夫君，是我的错，我不想你瞧不起音音才没跟你说实话，她许是又出逃了，这是我乔家家丑……”

董永打断她：“你妹妹上一次出逃去了哪里？又为何突然回来？”

许是董永一身逼人气势太甚，压得人无法喘息。

乔安瑶下意识回答：“她之前与傅承私奔去了蓟州，后来她被地痞欺负，傅承为护她破相，从此不能再科举，于是日日醉酒，后来更是连柴米油盐都得掰着指头过，她过不了那般清苦日子便又独自跑回了京城……”

她回答得太过利落，毫无半分滞涩，仿佛是她亲眼所见一般。

董永眸色一暗：“你不是与她一向关系不好，又怎会如此清楚她失踪这两年的生活？”

乔安瑶一时呆住，眼中有一闪即逝的慌乱。

“你……你忘了，当初我将妹妹接进府中，也是聊过一些私房话，不然后来傅承上门之时，我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董永当初又怎会看不出姐妹二人的互相防备，只是他刻意去忽略了这一切。

他再次追问：“乔尚书将乔霓音接回去，是你的示意？”

乔安瑶装听不见，凑上来想要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夫君，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对这些追根究底，是音音又惹出什么麻烦了吗？”

董永也不知为何，只觉得突然间这温言软语令他无比烦躁。

他抬手将人推开：“你只需回答我的话！”2

乔安瑶自回来后，还未见过董永冷脸模样，一时之间心浮气急。

“你今日问这么多便算了，还都是关于乔霓音，那个狐媚子来勾引你是不是？我就知道，我不该将她接进来。”

她泫然欲泣模样，赌气一般甩袖：“你这么想知道，便自己去问她好了。”

她说完掩面往外走去，只是背影，却透出几许狼狈心虚。

董永手握成拳，透出分明指节。

这不是原来的乔安瑶。

原来的乔安瑶大气明艳，虚怀若谷，又怎么会做出这般小家子气的模样。

他对副将安庆哑声吩咐道：“将赤影找来。”

很快，一个面目清秀无比，但又让人感觉扔进人堆中你只需一秒就能忘记他模样的人进来。

“主子，您找我？”

董永已恢复了冷静，颔首道：“去给我查乔霓音的生平，从出生到现在，半分不能遗漏，最重要……查清她离开京城后去了何处。”

赤影是董永手下影卫之一，最擅情报，轻易不出手。

他应声，董永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