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焚的时候，以这样淡然的样子出现，把我救了出来，我对他又有了一些佩服。

　　谢承瑛在我心里的形象，似乎越来越丰富了。

　　从最初的宁安小王爷这样一个遥不可及的称呼，变成了一个血肉丰满的人。

　　谢承瑛意识到我在出神，微微皱眉：“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想起一个问题，小王爷你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吗？”

　　“人死如灯灭，什么前世今生，都是无稽之谈。”

　　我把我重生的话头又憋了回去。

　　还是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要再节外生枝的好。

　　时间上虽然有变化，但事情大差不差。

　　谢承瑛告诉我，吏部尚书府确实已经在跟秦敏议婚了。

第11章

　　据说今早上朝时，皇上还亲自过问了这件事，觉得是一件美事。

　　吏部尚书程怀远大人提出希望能由皇上下旨赐婚，给两人一些体面。

　　我侥幸道：“会不会他们成婚了，我的事也就过去了。只要我爹娘和哥哥不说，就不会再有人发现了。”

　　谢承瑛笑我天真：“你哥哥是个什么人，顶多算个平庸之才。你那篇文章，我看的出来，你已经在竭力藏拙了，但还是如此惊才绝艳，闹得京中那么多人赞不绝口。你想，他在任上久了，总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再查出来，你们家就是灭九族的大罪。只是不知道你爹娘现在要怎么跟其他人解释你不见了这个事。”

　　“那我现在怎么办……我离开京城，会不会好一些？”

　　谢承瑛摇头：“这事儿不是你离开京城不离开京城的问题。你哥哥如果成了程家的女婿，将来事发，程怀远一定会死保他，杀了你灭口。”

　　前世，是爹娘亲自把我送到青楼，也算是灭口。

　　“那究竟怎么办才好，你可有什么万全之策？我不想死。”我急道，“为何女子的命运总是要多舛一些，爹娘虽然生了我，却常常恨我不是个男儿身，只叫我做一些粗活累活，而我哥哥却永远可以端坐在那里。明明他哪里都不如我。”

　　谢承瑛失笑道：“你别太急，我有个建议。你既然也不愿意就这样认命，咱们不如直接去找陛下分辨一二，你当时确实也有内情，陛下英明，会宽恕你的。只是若这样，你爹娘哥哥的性命怕是不保了……看你自己如何抉择。”

　　我抿唇：“他们虽说生我养我，但这么多年我为家里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绝不能无辜就死。”

　　谢承瑛看出我内心的挣扎：“那就好，我还怕你会说我这个人薄情，但我一直认为不管什么情况什么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会试是国家取材之大事，替考于情于理，都是应该要受到处罚的。何况他们一定会灭你的口。”

　　谢承瑛走后，我在屋里坐着发呆，想了很多。

　　桌上的香炉里的熏香燃尽了，我才回到现实里来。6

　　重生一事，谢承瑛还不知道。

　　不知道若他听我说起这么离奇的遭遇，说起前世，又会给我怎样的建议。

　　过了几天，谢承瑛又带来了新的消息。

　　程家和秦敏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

　　因为我爹娘拿不出钱，只能低价把店子盘了出去，老两口搬回了那个破旧的祖屋里去住。

　　程小姐结婚是大事，程家不肯让她真嫁到我们家那个破房子里，要求秦敏入赘。

　　我娘这样好强的性格，在这件事上却是一口答应。

　　秦敏和程家小姐成婚前一天，谢承瑛带我出了王府。

　　他说憋了这么些天，肯定闷坏了。

　　恰好近日朝廷解除了宵禁，叫我一起去吃糖水。

　　说京城新开了一家糖水铺子，老板是个老实的手艺人，做的糖水甜而不腻，是清甜的感觉。

　　因为已经用过晚膳，谢承瑛问我愿不愿意走走。

　　“其实我是不爱坐轿子的，也不爱骑马。坐轿子就显得人娇气，骑马又显得人骄横，京城里左不过这么点大，走走也没什么不好的，你说呢？”

　　“小王……你说笑了，我一个穷人家的女儿，哪有那么多讲究。”

　　想起之前他说过不喜欢我叫“小王爷”，我又把话憋了回去。

　　他跟我说了许多自己的经历，在边塞的故事。

　　我听着只觉心惊胆战，越发厌恶战争，厌恶侵略者。

　　我问他：“前段时间听说鞑子有奸细潜入京城来，后来跑了一个叫帖木儿的，你认识他吗，是不是对边塞的影响很大？”

　　“影响不大，反正他也打不过我。”

　　谢承瑛的笑有少年的英气，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有保家卫国者的骄傲。

　　“你别想太多，不过我有一件事说给你听，你千万要保密。你哥哥马上要入赘程家了……程家跟鞑子这么多年来暗中都有些来往，我找到了一些证据，还不完全确定。”

　　是吗？

　　我一愣。

第12章

　　前世我还没活到程家出场，也没见过鞑子。

　　我早早就被卖进了青楼，死得悄无声息。

　　所以这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但前世我对这位程大人是有印象的，记忆中大家对他的评价都不低，说他为官清正，是百年来少有的贤臣。

　　我被爹娘发卖到青楼的事，程家也是不知情的。

　　乍一听见谢承瑛的话，我竟有一种也许谢承瑛弄错了的感觉。

　　“告诉你，也只是想让你心里有个准备，这就意味着秦敏跟程家的婚事成了以后，若是他想要灭你口，程家只会是他的帮凶，绝不会替你申诉公道。”

　　“哎！”

　　一声呵斥，周围骤然冒出一群拿着各种“武器”的人，那些人有的是我的街坊邻居，有的是我爹娘做买卖时结交的朋友，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地瞪着我和谢承瑛，吓得我顿在原地。

　　“你们是什么人？”谢承瑛挡在我身前，“你们可识得本王？”

　　“不管你是谁，你都不能抢人家闺女！我们在这里等了你们好几日了，今天必须把阿颂给带回去给她爹娘！”

　　“上次我就说过了，我并非你们口中的什么阿颂！”6

　　“阿颂，你这样可就不好了，你爹娘虽然对你严苛了些，可父母生养之恩大过天，你怎么连爹娘都不认了呢？我们这些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不可能认错人！”

　　我和谢承瑛本只是想吃了东西出来逛逛，况且秦敏明日成婚，谁想得到这夜里，还能遇到这样的事。

　　谢承瑛也没带侍卫，总不好把这些热心的阿婶阿婆们都撂倒。

　　就在关键时刻。

　　人群后响起一声刺耳的“公主驾到”。

　　一个穿着钿钗礼衣，头上戴满珠翠的二八少女，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来了。

　　见了谢承瑛，她笑起来，笑得很灿烂。

　　“兰陵，你真在这里，方才听他们说看见你，我还不信呢。”

　　谢承瑛一只手抓着我，眉眼间神色并未松懈：“遇到些刁蛮的市井妇人，你若能带我回府，我一定重谢你。”

　　“这有何难？”

　　那女子玉手一挥，朗声道：“把这些人都轰走，谁敢拦路，就抓起来送到府衙里去，只说冲撞了本公主。”

　　人群中有不怕事儿的，叉着腰反驳：“凭你是谁，也不能这样蛮横，他拐了人家女儿，就得还给人家。”

　　女子回头来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谢承瑛一眼。

　　她好看的眼睛微微透出一丝不高兴，垂着眸子想了想，我都能看见她的睫毛像一只小蝴蝶一样闪啊闪的。

　　“小王爷怎么会做这种事，定是你们这些人随意攀污，小心本宫告诉父皇，叫父皇治你们罪！走开！”

　　她随行的护卫这时已经用长枪在旁边拦住了那些纠缠不休的妇人，我娘还想哭，却被公主一个眼神瞪得噤声，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谢承瑛带着我走出去的时候，还回头扫了一遍。

　　“今日多亏你来，不然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谢承瑛在马车上告诉公主我的事，又向我介绍道：“这是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

　　我低头：“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小公主挽住谢承瑛的胳膊，扬眉道：“你叫我无忧就好了，我救你，你若要报答我，只做一件事就好，就是离兰陵远一些，他是我的！”

第13章

　　谢承瑛抽出胳膊：“姑娘家家的，害羞不害羞，谁是你的，你的驸马，自有陛下去抉择，你可不能胡说。”

　　“你就是！王爷和王妃，还有我父皇，都已经说好了。”

　　“婚姻大事，怎能由旁人说定，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不要逼得我又策马离去，到边关住上好几年。”

　　马车里瞬间安静了。

　　我看见小公主红了眼。

　　嫣红的嘴唇抽动了几下。

　　最终什么也没敢说。

　　公主把我们送到王府，车都没下，赌气走了。

　　看着马车，我颇多感慨。

　　“想不到就算是天家儿女，也有得不到的东西。看来人果真是生而平等，谁也不比谁好多少去。”

　　我的话还没说完，谢承瑛早进府里去了，或许根本没听见我说什么。

　　我追上去问谢承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