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一瞬间又躁动起来。

这根刺就这么一点点插在了他的心里。

拔不出，除不掉。

他起身站了起来，衣服上的血液早已干涸。

身上的积雪也被染了色。

他将脸上的血擦干，又将染了血的外袍扔到火坑，才道：“走吧。”

东西丢进去的瞬间，腾起一片火舌，差点将他灼伤。

明明是微弱的痛感，却在瞬间似乎就被放大了数倍。

径直蔓延到全身，心脏处似乎也被灼了一下。

恍惚了一下，他在想，孟朝颜跳下去后，会有多痛。

尉迟恭闭了闭眼，将情绪全部压了下去。

他今日待得太久了。

是他昏了头了，竟然被孟朝颜的死而影响，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两人一直往前走着，在离开祈福台前，尉迟恭回头看了一眼。

火焰之上，似乎还有孟朝颜穿着锦服的模样。

他的眼里倾泻出一丝复杂的情绪，脚步顿了一秒。

“怎么了？”云清芷问道。

尉迟恭摇了摇头，不再迟疑，转身大步离去。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乾清宫。

“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天色也不早了。”尉迟恭看着准备进来的云清芷，出言制止。

向来听话的云清芷，今日却站定在了那里不愿再动。

“我担心你，恭哥哥，你是不要我了吗？”云清芷脸上盛满了脆弱。

“我不想走，我一想到今日你原本是要册封她为后我就难过得心绞痛。”

她轻轻勾住尉迟恭的腰封，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他。

楚楚可怜，令人动容：“看到你坐在火坑前时你知道我多怕吗？”

“所以，别赶我走好不好，起码现在不要。”

尉迟恭面色僵了僵，将她的手拨开，但到底还是没继续说出让她回去的话。

宫门被关上，烛火照出两个人贴在一起的剪影。

第14章

宫门刚刚关上，云清芷就抱住了尉迟恭，脸颊贴在他的胸前。

眼里的泪在这一刻尽数涌出。

“恭哥哥，我不想做皇太妃，我不想看见你在我身边，却无法接近你。”

“我不求皇后之位，我愿意继续做你的贵妃。”

“古代也有妃子侍奉两代君王的，我也可以。”

云清芷的动作来的突然，尉迟恭反应过来后便将她推开了。

“清芷，我只当你是妹妹、是家人，其他的不可能。”

云清芷看着她，眼里满是不相信：“我不信。”

“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不信你心中全然无我。”

她拽住尉迟恭垂下的袖袍：“还是说，你就是嫌我身子被其他人碰过。”

尉迟恭皱起眉头，沉声道：“我没有嫌弃你，只是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只有亲情。”

云清芷根本不信，看着尉迟恭往前走的背影，心中的难过与不甘在疯狂生长。

眼泪还在眼底打转，她一边流泪一边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裳。

“恭哥哥！”她哽着声音又唤了一声。

尉迟恭转头看过来时，便是她衣裳半褪，露出白皙的肌肤的样子。

“恭哥哥，你再好好看看我，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欲望吗？”

她往前走了几步，眼里不加掩饰的情感被尉迟恭看得分明。

尉迟恭脸色一变，一把将她推开，厉声道：“云清芷，你不要这样作践自己！”

云清芷跌倒在地，满脸泪痕地质问：“你就是嫌弃我的身体被人碰过，对不对？！”2

“如果是孟朝颜被别人碰了，你会嫌弃她吗？”

“你还愿意要她吗？”

她声音有些哑，似盛满了无数哀伤。

随着一声声质问，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尖锐。

尉迟恭听到这话，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他看着云清芷，缓缓说道：“可是她没有。”

云清芷自嘲一笑：“所以，你还是在乎的。”

“所以，就是因为我被别人碰过你才不愿意要我。”

“可是，孟朝颜她也不干净了！可你还是要她，甚至还立她为后！”

接二连三的拒绝，让云清芷有些失去理智。

她请求着，控诉着，却在这一刻，她才惊觉，自己失言了。

云清芷不再说话，只是调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显得更为可怜一些。

尉迟恭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云清芷，心中思绪翻涌。

孟朝颜跳下天火坑后，他分明已经下旨封锁了消息。

若是说自焚之事她知道还情有可原，但孟朝颜说的话，除了在场的人，无人可知。

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往外传。

只是如今云清芷又怎么会知道？

莫不成……一个被他压下的念头又重新冒进他的脑海里。

莫非孟朝颜当真没有说谎。

尉迟恭眼神闪烁上一下，看向云清芷的眼里也多出了几分打量与探究

但是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也没有这么快相信，云清芷会做这样的事情。

只是也相较于从前，到底还是有了变化。

“她也不干净了？是什么意思？”尉迟恭目光紧紧盯着云清芷，声音冰冷。

云清芷将心中的惊恐与慌乱强压下。

手帕抹去了她眼里的泪，也遮住了她眼里的情绪。

她垂着头：“恭哥哥，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一时冲动才会口不择言。”

“是我的错，不该说这些的。”云清芷心中懊悔，努力地想要解释清楚，挽回局面。

尉迟恭看着她，心中已然有了决策。

不管是不是云清芷做的，但孟朝颜身上的印子做不得假。

虽然那侍卫已被他斩于剑下，但孟朝颜那般放浪，说不定除了那个侍卫之外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尉迟恭面色铁青。

他会去调查的，会去将孟朝颜的奸夫碎尸万端，然后还云清芷一个清白。

尉迟恭看着还瑟缩在地上的云清芷，将她扶了起来。

虽然面色不大好看，但语气还是柔和了些许。

“今日之事，我当你没有说过，现在，早些回宫去吧。“

云清芷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到底因为刚刚的失言，不敢再生事端，听话的离开了。

第15章

云清芷离开后，尉迟恭心里的繁杂的情绪都渐渐平息。

乾清宫里的宫人都早已被挥退。

月色如水，倾洒在这宫苑之中，显得格外寂寥。

他皱了皱眉，起身往外走去。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朱红色的廊柱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金华殿。

尉迟恭站定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门紧闭着，窗口是打开的，透过窗他看到里面竟然还有孟朝颜曾经留下来的东西。

他的脚往前走了一步，但到底还是没有推开门。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到孟朝颜可能在里面与其他人欢好的模样。

他面色阴沉，眼里也浮现几丝杀意。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安排人去调查孟朝颜。

他想知道，那些他不在的日子里，孟朝颜所经历的一切。

她所遇到的所有人，发生的所有事。

把事情吩咐下去之后，尉迟恭才重新回了乾清宫。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沉沉睡去。

梦中，他又看见了孟朝颜跳下火坑的那一幕。

她的脸上满是决绝与恨意，那美丽的眼眸中透着绝望。

“尉迟恭，我恨你！”

孟朝颜一步步走向那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火坑，烈火熊熊，舔舐着周围的一切。

“不要！”尉迟恭拼命地冲过去。

这一次，没有人阻挡，几乎在她跳下去的瞬间，他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可他的手堪堪抓到了孟朝颜的衣袍一角，却在瞬间滑脱。

“不！”尉迟恭眼睁睁地看着大火瞬间将她吞没。

梦里，他曾有一瞬，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要跟随而去。

可他到底只是看着，看着孟朝颜永远消失在他眼前。

尉迟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