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你没了，不肯为你办丧事。”

顾明萱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惜灵，他是爱你的。”

颜惜灵想找出什么理由去反驳，却又词穷。

顾明萱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对你只是责任。可是我发现他把所有人都骗了，包括他自己。”

“要是真的只是责任，他大可以只给你富足的生活，又为什么要关心你的感受，娶了你呢？”

颜惜灵听着这一切，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说的没错。

报答的方式有很多，顾家要多养一个孩子也只是添一副筷子的事。

不仅给了她优渥的生活条件，还为她提供了良好的教育资源。

其实到这就够了，偏偏还给足了她关心和爱护。

顾砚衍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份恩情，付出这么多，除非……是他自己想这么做。

颜惜灵想到这，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她曾问过顾砚衍:“小叔，你对我，真的只是责任吗？”

他沉默了。

当时颜惜灵正在气头上，以为他是被说中默认了，其实恰恰相反。

说什么责任，其实只是顾砚衍的私心罢了。

他从小接受传统的教育，思想也很刻板保守，恪守规矩。

即使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周围的人、世俗的伦理也在告诉他，颜惜灵跟他隔着一个辈分，她还是个小姑娘。

她不懂事，可以随心所欲表达自己的感情，自己不可以。

他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也用这样的说辞去告诉别人：“我娶惜灵，是为了照顾她。”

他做的这一切，只是因为责任，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的所作所为合理化。

违背世俗伦理，但情有可原。

他以为颜惜灵只是年少不懂事，才说爱他、要跟他结婚。

也许未来有一天，她会发现自己对他的并不是爱。

到那时，他也可以放她自由，所以他一直没有碰她，只是希望给她留条退路。

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颜惜灵的感情依旧没有变。

说不高兴那是假的，

顾砚衍以为他们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可他客气疏离的态度，到底是为这段看似坚不可摧的婚姻埋下了隐患。

林织南的出现，只是一个导火索。

当她说出‘不爱他’的那句话时，他二十多年来的信念轰然坍塌。

她真的想要自由了，顾砚衍却不想放手了。

深藏于心底的感情终于得见天日，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颜惜灵沉默着回到病房。

听见脚步声，病床上的顾砚衍微微睁眼。

他的脸色很苍白，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脆弱又可怜。

“惜灵，真的，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过去她从没见过顾砚衍姿态放得这么低。

对上这样的眼神，好像拒绝都会有罪恶感。

颜惜灵心乱如麻。

“小叔，你让我想一想。”

第37章

颜惜灵几乎是落荒而逃。

病房里。

顾砚衍看着她的背影，眸光黯淡了一瞬，又打起精神来。

至少……她开始动摇了。

她也并不是无动于衷，这个认知令他感到惊喜。

顾明萱看着他一身的伤，叹了口气:“伤成这样，恐怕要留疤了。”

他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他不在乎留不留疤。

只要能让惜灵对他有一点点心软，就是值得的。

顾明萱想到刚刚跟颜惜灵说的话，她明显是听进去了。

“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的，靠你自己了。”

他们两个人纠缠了这么多年，作为家人，总是希望他们能有个好结局，修成正果的。

顾砚衍认真地看着她:“姐，谢谢你。”

顾明萱一愣，她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自从顾砚衍长大以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叫过她。

“啊，真别扭。”

顾明萱嫌弃地搓了搓手臂，别过了头，唇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

颜惜灵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荡，脑袋里很混乱。

一方面，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顾砚衍；另一方面，她没办法骗自己……

她心里还有顾砚衍。

其实说什么不爱，也只是自我安慰的说辞。

好像不爱，就会让自己轻松一点。

颜惜灵闭了闭眼。

那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看到他受伤，她还是会心痛。

感情向来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颜惜灵又想起之前跟慕枫的对话，他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他应该早就看出来了吧。

如果真的想离婚，怎么可能任由顾砚衍一拖再拖。

其实还是给自己留有余地。

到底顾砚衍是为了救自己才伤成这样，她也不可能就这么走了。

颜惜灵回到了病房。

顾砚衍看见她双眼一亮，不管颜惜灵做什么，目光都始终追随着她。

颜惜灵被他看得不自在，想找些话题。

她突然想起，他怎么就刚好出现？

“你怎么会出现在摄影棚？”

顾砚衍抿了抿唇，有些赧然：“我知道你在这拍海报，想过来看看你。”

原本只是想躲着悄悄看一看她，没想到出了意外……

那盏灯在安装的时候螺丝没拧紧，只是之前一直没出事，就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颜惜灵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两人的身份好像一下子调转了。

他这样的举动像极了学生时代的少年，偷偷在教室外看着自己喜欢的女生。

她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惜灵！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慕枫，他满脸焦急，看清病房里的两人一愣。

慕枫听到她拍摄出了事，急匆匆地赶到医院。

看到颜惜灵毫发无损地站在这儿，他狠狠松了口气。

再一看有些凄惨的顾砚衍，慕枫难得良心发现，没有幸灾乐祸。

颜惜灵也很意外，没想到慕枫会跑到医院来找她。

“走吧，出去说。”

又看了眼顾砚衍，叮嘱了一句‘好好休息’，就带上了门。

顾砚衍想要叫住她：“惜灵……”

可她没有听到。

他忘了自己的伤，一起身，就牵动了背部的伤，痛得他直冒冷汗，说不出话来。

眼角溢出生理泪水，一片模糊中，只能看见颜惜灵和慕枫走了出去。

第38章

自从撞见慕枫相亲那天，不欢而散以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

她知道那样的话会伤他的心，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颜惜灵找了个清净的地方说话。

慕枫像没事人一样，依旧大大咧咧的，似乎毫无芥蒂。

他牵住颜惜灵的手，两人像普通的小情侣一样边走边聊。

聊了下近况，慕枫忽然问起：“惜灵，假如结婚，你想要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海景房怎么样？一醒来就能看到大海……”

他知道自己有点着急了。

可他看到颜惜灵对顾砚衍的态度一点点软化，她在心软、在动摇，他没办法冷静。

颜惜灵看着慕枫构想着蓝图，满脸憧憬。

结婚啊……

颜惜灵的思绪不知不觉地飘远了。

她当时跟顾砚衍结婚，想住的就是海景房，但是考虑到地段比较偏，离公司太远不方便，还是选择了市中心。

那时，顾砚衍牵住她的手：“惜灵，其实你可以不用处处为我着想，选择你想要的就好了。”

可是爱一个人，不就是会愿意去迁就对方吗？

慕枫轻声唤着她：“惜灵，惜灵……”

颜惜灵回过神来，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很惭愧，在慕枫畅想他们的未来时，她走神了，想到了跟顾砚衍的婚姻。

也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她还是没有办法重新去接受一个人。

她不能再耽搁慕枫了。

颜惜灵暗暗下定了决心，正想要提出结束这段关系时。

他却好像预料到了她要说什么，看着她摇摇头：“惜灵。”

这是让她别说的意思。

“我们再试一试。”

颜惜灵嘴唇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没办法回应这份感情，再继续下去，只会让慕枫受伤。

或许慕枫不是不明白，只是人对于执着的事情，总是不愿意轻易放弃的。

就像曾经的她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

两人静默着，慕枫突然提议:“我们去旅行吧！”

看似想一出是一出，却是他想了好久的事情。

“可是你不是要忙公司的事吗？”

“公司还有我爸顶着呢。”

其实是慕家夫妻俩劝不了他，寻思堵不如疏。

既然他执意要跟颜惜灵在一起，就让他自己吃到苦头就知道放弃了。

颜惜灵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回国以后一直待在这座城市，也是该出去玩一玩了。”

或许更多的原因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想到医院里的顾砚衍，颜惜灵眉宇间染上一抹郁色。

需要考虑的就是租的公寓，她跟艾米薇当初签的是短租，也快到期了。

反正公寓也只剩她自己住，不如退了。

……

颜惜灵自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