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来不及去洗手间，抱着床边的垃圾桶就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有护士听到疾步赶来：“柯医生，你没事吧！”

许景曜无法回答，直到吐干净了，才挂着眼泪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不要告诉祁医生我的状况。”

护士不解：“你和祁医生不是好朋友吗？他很关心你。”

好朋友。

是，他们是好朋友。

而且从今天开始，也只能是好朋友了。

许景曜闭上眼，紧攥的手松开，掌心全是用力抠出的血印。

……

许景曜没让护士帮忙，自己把一切收拾干净。

她性子要强，不到瘫痪那一步，绝对不会麻烦别人。

就算真的瘫痪了，她宁可死，也不想被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等弄好一切，刚在病床躺下，手机响了。

看着屏幕上母亲的名字，许景曜心底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泛上来。

她没告诉家里人自己生病的事。

而她刚吐完，状态实在不对，怕母亲担心，就没有接电话。

想着等明天早上给回个消息，就说自己睡着了，或者在手术。

电话自动挂断后，许景曜很快睡着。

第二天房门被推开时，她就醒了。

只见赵流月拎着早餐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昨天那套衣服。

瞧见她睁眼，他声音清冷：“你这有点声音就被惊醒的毛病看来是治不好了，以后我晚点来。”

说着他走近了，垂眼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他昨天买的晚饭。

严丝合缝，一点都没动。

他皱起眉看向许景曜：“你什么也没吃？”

许景曜昨晚吐完没胃口，但又不能说实话。

她慢慢坐起来：“昨天太累，直接睡着了。其实你真的不用这么辛苦给我买饭。”

赵流月冷脸将凉透的晚饭丢掉，又亲自把热粥盖拆了放在她面前。

“你治病要有力气和精神，胃里不能没东西，我看着你吃。”

他好像是生气了，但许景曜不明白为什么。

只能乖乖拿过勺子一口口吃起来。

吃到一半，有医生把赵流月喊了出去。

他手机留在桌上，突然震动了下。

许景曜没有侵犯别人隐私的坏习惯，只是下意识看了过去。

可这一眼，却让她狠狠僵住。

屏幕上跳出消息，发送人的备注是“柯阿姨”！

而内容是：【小祁，真的谢谢你借给阿姨钱，不过小磊买房还差十万，你看……】

许景曜像被人用力抽了一巴掌，浑身止不住地打起颤来。

“柯阿姨”是她母亲，而“小磊”是她弟弟。

第4章

许景曜的头剧烈疼起来，手也开始震颤。

她母亲竟然管赵流月借钱，给她弟弟买房子？！

难道昨晚那通电话，也是为了钱？

许景曜一张脸白得没了血色。

赵流月恰时回到病房，看见她这样立刻上前：“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许景曜紧紧抓着他手，哑声问：“我妈管你借钱，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流月一怔，不以为意：“这件事你别管了，左右那点钱也不多。”

许景曜喉咙梗了下。

赵流月家境优渥，三十万对他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也正是因为知道这点，她才会一直那么努力，想要缩短两人的差距！

可母亲的行为，彻底击垮了所有。

也让她清清楚楚看见，自己和赵流月之间无法横跨的鸿沟。

许景曜凝望着赵流月，慢慢收回手。

她狠了心，故意放冷了语气：“你以为你在帮我？”

“你这些钱借给他们，就像打水漂一样拿不回来了，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以后用各种理由继续管你要钱！”

许景曜泛红的眼眶里蓄着泪：“赵流月，我不用你可怜我，也不用你管我家里的事。”

赵流月眉心紧拧：“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用你帮！”许景曜倏然抬声打断他，“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一个人，我也过得很好。”

她现在就像一只浑身竖满刺的刺猬。

赵流月眸光微冷：“小薇，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先冷静下。”

说完就拿了手机转身离开。

许景曜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脏好像被生生撕裂开般痛不欲生。

如果可以，她希望赵流月能管自己一辈子。

可她没有选择。

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自己都要死了，还把赵流月拉进自己家这个泥沼里！

她也有私心，不想看见他眼里的可怜。

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掉进面前的已经凉了的粥里。

许景曜还是拿起勺子，一点点吃了个干净。

毕竟，这可能是赵流月最后一次请她吃的饭了。

吃完了粥，许景曜查询了一下银行卡余额——四十二万。

三十万还给赵流月，剩下十二万全给了家里。

就当买个清净，也算报答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分别转账完，许景曜起身换掉了病号服。

没了钱，她没办法再继续治病。

她也不想治了，怎么样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得体面一点。

许景曜穿着来住院那天的衣服，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时，外面又下起雪。

她顶着雪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本想着收拾点什么就退租离开。

但看了一圈，都没什么重要的。

唯独一条项链——

那是赵流月送她的二十岁礼物。

从他送给她，她就没有戴过，因为不舍得。

此时，许景曜站在镜子前，将项链小心翼翼戴在了脖子上。

真好看。

许景曜的视线又被泪水给模糊，但这次是疼的。

她脑袋里的神经像是在跳，狠狠刺痛着，疼得她重重摔在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蜷缩着，用力抱紧自己。

许景曜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可就在最疼的时候，她忽然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小薇？许景曜！”

这声音太熟悉，许景曜费力睁开眼，就对上赵流月紧张关心的目光。

他抱着她，语气愤怒：“为什么一声不吭跑了，你不打算治病了？！”

许景曜意识破碎，却还是摇头：“不……不治了。赵流月，你放开我。”

赵流月却没松手，反而问：“那如果我娶你呢？”

“许景曜，如果我们结婚，你能好好治病吗？”

第5章

许景曜没能回答赵流月。

在他话音落下后，她的头猛烈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回到了医院。

刚睁开眼，耳边便传来赵流月平淡的声音：“醒了，还疼吗？”

许景曜下意识摇头，但紧接就想起了他在出租屋里说的话。

赵流月要娶自己，他要和她结婚？！

可为什么？

他之前不是拒绝了吗？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瞬，就有了答案。

不是喜欢，而是可怜和同情。

许景曜慢慢坐起来，嗓子发干：“你……”

赵流月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结婚的事我是认真的，这件事我也已经和家里说过了，他们都很喜欢你，没什么异议。”

“你也不要想太多，不是可怜你，是我想结婚。”

从喜欢他的那天起，这十年来许景曜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赵流月有一天会和她求婚。

但不该是这样的。

她直直望着赵流月的眼睛：“那陈佳霓呢，你不是喜欢她吗？”

提起陈佳霓，赵流月眸光微闪。

这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

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屏幕上闪动着“陈佳霓”的名字。

莫名的，许景曜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她不喜欢这样，干脆垂下头：“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去接吧。”

赵流月却挂断了电话：“我陪着你。”

许景曜没再回应，想用沉默来拒绝他自以为是的好意。

不能否认，她心底是高兴的。

可她知道这一切就像梦似的，终有一天会醒。

药力作用下，许景曜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回头看去，赵流月已经不在病房里。

而病房门开着条缝，外面故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声丝丝缕缕传进来。

许景曜本来没在意。

直到门外响起忽然抬高的女声：“那我算什么？”

是陈佳霓。

许景曜愣了几秒，屏住了呼吸光脚下地走到了门口。

眼前一幕如千万根针扎进了她的心脏！

昏暗的走廊角落中，陈佳霓在赵流月怀中哭得梨花带雨，模样受尽了委屈。

而从不曾低头的天之骄子赵流月，弯下腰亲在了陈佳霓的眼睛上。

许景曜曾在一本书里看过这样一句话——

如果一个男人去亲一个女人的眼睛，那么便是爱到了极致。

因为他学会了克制。

许景曜身形一晃，及时抓住门把手才没有瘫软跌倒。

许久，她麻木地回到了病床上。

而这一夜，赵流月没再回来过。

许景曜第二天要做第一次化疗。

她心里害怕，希望能有个人陪自己。

但赵流月不在，她却又觉得轻松一些。

化疗很疼，许景曜被送回病房时浑身都是冷汗，脱力到脸色惨白。

她本来想好好休息，却没想到病房里还坐着个人。

是她和赵流月共同的朋友费白潜。

许景曜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强撑着精神问：“你怎么来了？”

费白潜摸摸脑袋：“听宁安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没事儿吧？”

“脑瘤。”许景曜气息微弱，“迟早要死。”

费白潜一脸惊愕，欲言又止。

许景曜看在眼里，微微皱起眉：“有话你就直说。”

说完也好赶紧离开。

费白潜看上去很纠结，但终究还是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