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带着小枇杷先去了村里极其简陋的一个月老庙，一棵红豆杉底下搭个茅草屋，里面一尊黄泥捏的月老像，慈眉善目的，就是长得和本神八竿子打不着。

　　“我与卷蓉姐姐通个信，叫她帮我挡挡师父的问话，”灵犀在供桌上放一把稻谷，双手合十拜了拜，“不知怎么有些不安，我怀疑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乱跑，正在心里罚我回去抄书。”

　　小枇杷点头，在稻谷旁边放了刚才农妇给她的两个野果，跪在蒲团上拜一拜。

　　“小仙给您上供，不过有些简陋，您莫嫌弃。”

　　月老带她上天界，让懵懵懂懂的小树精变成如今的小枇杷，她心里是很感激的。

　　在心里念了两句，忽然额头一痛，好像被人敲了脑瓜崩，小枇杷睁眼，就见灵犀被迫变成一只小红鸟，愤怒地叽叽喳喳，被一团金光笼罩着，怎么也飞不出去。

　　还没爬起来解救灵犀，脑袋又挨一下，月老的声音响起来，跟看见她把红线缠得一团乱一样无奈又生气：“木头脑袋，不开窍啊不开窍。”

　　然后金光卷着灵犀和那两个野果一起消失了。

　　小枇杷独自揉着头待了一会，心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木，有些时候还是有点聪明的。

　　灵犀被带回天界了，小枇杷决定自己出发找陆如绮。

　　程邺远远跟着她，木黎和宋昇留守山下。

　　玉骨峰下是连绵的群山，这个时节多鸟兽，不过没几只开了灵智的，都把小枇杷当做普通的枇杷树忽略了过去。

　　程邺就看着她左转右转，跟着她自己才看得见的红线走，周围的树林越来越密，环境变得阴暗潮湿。

　　“……走错了吗？”小枇杷不明白为什么木黎的娘子会住在这样的地方，不是说凡人吗？隐居在深山老林里的凡人娘子吗？

　　正犹疑是不是走错了路，一团黏糊糊的蛛丝从天而降，将小枇杷整个糊成一个茧，救命都来不及喊。

　　一只花斑腿长的大蜘蛛从黑压压交叠的树冠上跳下来，速度极快地冲上去扒拉小枇杷。

　　一刀剑光劈在它与小枇杷之间，炸起一串冰棱。

　　“……退下！”

　　程邺握着剑与这体型庞大的蜘蛛对峙，它挪动着长矛一样的腿，冲着程邺持续地喷射蛛网。

　　“救命啊——”小枇杷在茧里蠕动，带着自己滚来滚去，她使了多种仙术，竟然都撕不开这越来越紧的蛛网。

　　程邺看她乱滚，不留神就要滚到坡底下去了，无奈下只能喊：“仙子莫慌，稍等我——”

　　没等说完呢，小枇杷顺着土坡就消失了。

　　“嘶！！”长腿蜘蛛毫不恋战，妄图去追消失的猎物，被程邺拦腰砍断，虫腹与上身分离，在原地挣扎良久，不动了。

　　程邺片刻都不敢耽误，冲下斜坡去捡小枇杷，蛛茧越收越紧，小枇杷被扶起来，听得见程邺说话，自己却快无法呼吸：“大人，我打不开……”

　　顾不得旁的，程邺连忙凝聚一团火焰要烧破蛛网，却被冲出来的一个白衣女修高声拦住：“且慢且慢！”

　　来人背着小背篓，里面装着一些药草，腰间配一把银色长剑，手上撑着一根粗树枝，自己的腿绑着木板，衣摆上尽是落叶与泥土。

　　“你是何人？”

　　程邺粗略扫视，没有察觉异常，见小枇杷扭动的幅度越来越小，连忙去使蛮力撕扯蛛网，对那tຊ女子喊道：“你可有破解蛛网的方法？”

　　女子被他一喊，才反应过来一样取下背篓，在里面掏出来一个水壶递过去：“盐水，用盐水化开，这蛛丝诡异，遇到火也打不开，要是烧了，里面的人先烧熟了它也未必能化。”

　　程邺单手打开水壶，将水抹开，冷静地喊小枇杷：“莫急，马上就好了。”

　　蛛丝遇水果然松软，根根断裂，很快程邺就顺着小洞将小枇杷整个剥出来，她趴在程邺手臂上大口喘息，险些憋死。

　　程邺有退让的趋势，但是忍了忍，等小枇杷缓过来才松开她，女修观察着她，喜笑颜开：“果然是盐水！哈，我原先想着对新鲜的蛛丝不起作用呢。”

　　此言一出，程邺道：“你拿我们做试验？”

　　女修颇有些心虚，小声道：“但是起作用了……”

　　那也很危急！万一盐水不起作用！

　　程邺正要说话，小枇杷却突然晃了晃自己的手，在地上摸摸索索：“程邺，我好像看不见了！”

　　“！程邺刚放下的心就悬了起来，“我带你回——”

　　“我看看我看看，”女修挤过来，抓住了小枇杷肩膀，对上她美丽无神的双目，“方才伤到眼睛了吗？”

　　“不曾，”小枇杷茫然地对着她，“我闭着眼呢。”

　　片刻后，女修松开小枇杷的眼皮，在自己背篓里翻了翻，念念有词说些奇怪的草药名字，小枇杷则安静地听，程邺觉得她不太靠谱，抓着小枇杷打算带她回酆都找个仙子给治。

　　但是女修此时抓起一株药草，兴高采烈道：“找到啦！”

　　她将草递给程邺：“这个，挤在眼睛周围，慢慢就能驱褪蛛丝的熏毒了。”

　　程邺没接，“如何信你？”

　　女修却道：“为何不信我？害你们有什么好处呢？那我刚才任由你烧死这位妹妹就好了。”

　　“……”小枇杷不知情状，程邺却深深看了一眼女修，将草药夺了过来。

　　先让小枇杷自己嗅了嗅，问她有没有什么不适，得到准确的回答后才将药草揉碎，小心地涂在她眼眶周围。

　　手下皮肤细嫩，垂下的眼睫颤抖如蝶，他托着小枇杷的下巴和脸颊，发觉这小树精的脸还没自己巴掌大。

　　程邺不敢乱看乱想，那女修却偏偏指手画脚：“记得绑上，多捂一会就好了。”

　　程邺撕掉了小枇杷的半截袖子，给她绑上了，露出细得令人皱眉的腕骨。

　　他觉得自己的衣服不大干净，身上又没个手绢什么的。

　　好在小枇杷不计较这个，她循着方向道谢：“多谢你帮忙，我叫小枇杷，这是我同门师兄程邺，敢问恩人姓名？”

　　女修摸了摸自己的剑柄花纹，听到师兄二字有些愣怔，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灿烂笑道：“我叫陆如绮。”

34.两面仙（三）

　　陆如绮？

　　是她要找的那个陆如绮吗？

　　小枇杷惊讶极了，条件反射地就想睁开眼睛看看她尾指是不是缠着红线，但是摸到遮目的布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看不见。

　　“好，好名字。”

　　临时压下要问的话，程邺不免多看了她一眼，原来这小树精也知道不能轻信旁人。

　　互相交换了姓名，陆如绮撑着树枝站起来，把药篓背好了，问道：“你们俩来这深山老林里干什么？这里没什么值得动手的妖怪，开了灵智的都是些吃素的妖怪。”

　　把他俩当成除妖的修行同僚了。

　　修行者能看见他们的实体，却看不透他们的真实身份，会这样认为再正常不过。

　　程邺扶着小枇杷起来，将身侧的枯枝捡起来塞进她手中，接话道：“我们从江南那边一路追查妖物而来，听农人说这边有个女修庇护八方安宁，特来寻人，想请教些事。”

　　“那你们可是误打误撞找对人了，”陆如绮笑道，“我也没有庇护他们吧，顺手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算辱没师门的教诲。”

　　此地不是聊天的地方，陆如绮的腿受了伤，小枇杷完全无法视物，保不齐还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