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般冻死，是不是就不用再受折磨了？

　　楚知微垂着头，意识逐渐模糊。

　　一阵天旋地转，她直直栽倒在台阶上，再翻滚落地。

　　恍惚中，她看到李嬷嬷跑了过来，越过她的身子疾步进了大殿。

　　“殿下，贵妃娘娘醒了！”

第4章

　　陷入黑暗前，楚知微竟然有一丝欣慰。

　　张曼暄醒了，是不是就不用放她的血了？

　　她的母后和皇嫂也可以从天牢中放出来了……

　　独孤晋从殿内大步走出，一眼看到了昏迷在地的楚知微。

　　他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过，冷声吩咐宫人。

　　“拖走，别在这碍眼！”

　　……

　　昏昏沉沉。

　　窗外雪飘如絮，楚知微被一盆冰水直接浇醒。

　　刺骨的寒意贯穿全身，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像是被无数冰刀刺过，痛得避无可避。

　　楚知微睁开眼，一个宫女一脸嫌弃的瞪了她一眼。

　　“摄政王有令，醒了就赶紧去永和宫伺候。”

　　楚知微一阵头重脚轻，艰难地爬坐起来。

　　见她动作磨蹭缓慢，宫女蛮横地推了一把。

　　“赶紧的！一个废公主摆什么架子！”

　　“没有公主命就老老实实做奴婢！”

　　楚知微身形不稳，被推得倒在地上猛咳了几下。

　　血液喷溅而出，她瞳眸微缩，默默用袖口擦干血渍。

　　从前这些在她面前低声下气的宫人，现在一个个都嚣张跋扈，把她当成了最下贱低等的存在。

　　可她连反驳都不能有。

　　因为这一切，皆是独孤晋的默许。

　　永和宫。

　　楚知微刚踏入殿门，便看到独孤晋小心翼翼搀着张曼暄从床榻上坐起来。

　　她一时有些恍惚。

　　当年独孤晋也曾这般拥着她，信誓旦旦地说着情话。

　　“此生不负相思意。”

　　可那个男人到底还是负了她，还将她碾入尘埃，令她痛不欲生。

　　独孤晋看见楚知微的瞬间，原本柔和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

　　“跪下行礼！”

　　楚知微心头一滞。

　　从前张曼暄昏睡之际，她跪着入殿是每日酷刑。

　　可如今张曼暄已醒，她不想再跪。

　　但迎着独孤晋的怒眸，想到自己的家人，她还是将脊背弯了下去。

　　忍着身上的痛意，跪在了殿门口。

　　“……奴婢……见过张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张曼暄看着她这可怜又憔悴的模样，叹了口气。

　　“阿修，我们21世纪人人平等，你何必这般为难她。”

　　明明房里烧着炭火，可楚知微只觉得骨头里也发着冷。

　　什么人人平等——

　　当初独孤晋也说人人平等。

　　说他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说他所在的21世纪有律法清规，不能轻易斩杀、惩罚别人。

　　可如今，不过短短十载。

　　他早已适应了这个世道。

　　大梁皇帝，她的父皇，已成他的刀下亡魂。

　　独孤晋握着张曼暄的手：“你向来心善，可有些人不值得。”

　　他转眼又问向守在一旁的太医：“贵妃现在身体如何？”

　　太医颔首应答：“贵妃娘娘昏睡太久，还需用药人之血进补。”

　　闻言，楚知微身子一抖。

　　这半年来她日日被灌药放血，太医口中的药人便是指她。

　　独孤晋淡淡瞥了一眼楚知微，吩咐旁人：“去看看，她今日还能放多少血。”

　　楚知微的身子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得比死人也不差分毫。

　　她朝独孤晋磕头，卑微至尘土：“奴婢愿为贵妃娘娘放血疗养，只求摄政王放我族人。”

　　她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再放血下去恐怕随时会死。

　　她的命，不重要。

　　她担心的是自己委曲求全，却换不回族人的安全。

　　独孤晋看着她这幅样子，薄唇嫌恶地吐出一句话：“赎罪之身，也敢谈条件？”

　　楚知微感觉浑身冻结成冰，似乎只要一碰，便会碎成一地尘滓。

　　太医的手搭到她的腕上。

　　不过片刻，太医神情骇然复杂。

　　“殿下，她……已有身孕。”

　　音落，殿内一片寂静。

　　楚知微神色一愕，手不自觉的放到了小腹之上。

　　这半年以来，她的身体被折磨得孱弱不已，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怀上孩子。

　　太医紧接着道出的话，却又将她拉至了另一深渊。

　　“公主喝下的药有大半被腹中孩子吸收了。”

　　“若是等孩子生下，再取孩子心头血，效果更好！”

　　他的话，让楚知微的脸上血色全无。

　　“不要……”

　　独孤晋冷眼扫视，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备好安胎药。”

　　短短几字，将楚知微的心揪了起来。

　　她趔趄后退。

　　“不要！我不要！”

　　她看向太医，满是哀求：“我不要生，求你放过他。”

　　倘若腹中孩子的命运注定是死，那她宁死也不愿生下来！

　　太医怜悯扫了她一眼，漠然从药箱内拿出一个黑木方盒，将里面的瓷瓶递给独孤晋。

　　“这是南疆的保胎蛊虫，只要吃下此蛊，就算母体死，胎儿也会活着。”

　　眼看独孤晋毫不迟疑地接过瓷瓶，楚知微的脸色惨白无比。

　　“求求你，不要……”

　　“你要我的血，我给你便是，我的命也给你，不要折磨这个孩子！”

　　但她的苦苦哀求，独孤晋都视若未闻。

　　“在本王这里，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一把掀开瓷瓶木栓，再捏起楚知微的下巴，粗暴地将蛊虫灌入她嘴里！

第5章

　　独孤晋松手的瞬间，楚知微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

　　她嘴唇发白，身子微颤，眼里再没了颜色。

　　张曼暄坐在床榻上看着这一幕，眉眼涌现几缕复杂。

　　待独孤晋转身的瞬间，她的脸上又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

　　她轻叹了口气：“阿修，你不该如此。”

　　“我若是活不成，也是我命不好罢了，你没必要这么逼她。”

　　说着说着，张曼暄已泪眼盈盈。

　　“况且我已是先皇的女人，你对我这般好，我受之有愧。”

　　独孤晋见状，连忙温言抚慰。

　　“我们不是这封建时代的人，你无需在意这些。”

　　“至于她，她的命怎能与你相比，你健健康康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倒在地上的楚知微听见独孤晋所言，眸色一片空洞。

　　她干呕着试图将蛊虫吐出来，可终是徒劳。

　　痛意深入骨髓。

　　楚知微承受不住，倏地吐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血液溅到地面，宛如染血的红梅。

　　独孤晋面色略微一变，视线不自觉停留在了她惨白的面容上。

　　“她怎么了？”他问向太医。

　　太医观察一番后应答：“蛊虫入，污血出，并无大碍。”

　　独孤晋皱眉看着楚知微。

　　“既无大碍，便滚回去养胎。”

　　楚知微强逼着自己将身体撑了起来，跪直在地上。

　　“摄政王目的已成，奴婢也会好好配合，能否放我族人一条生路……”

　　现在的她，整个身躯整条命都已豁出去。

　　只愿能换母后、皇嫂，还有其他族人的安然无恙。

　　独孤晋看着她这幅样子，只觉心烦碍眼。

　　“楚知微，谁给你的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父债女偿，你们左家欠本王的债，这辈子都还不清！”

　　直到这一刻，楚知微才发现。

　　无论她做什么，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想过要如她的愿！

　　楚知微心里最后的一丝期待轰然崩塌。

　　她的眼睛通红，生出一分决然。

　　倏地，她将自己发间的素钗取了下来。

　　若她现在生生剖开肚子，她就不信这孩子还能活下来！

　　她举起发钗，将尖端抵在了肚子上，直直刺入——

　　“砰！”

　　独孤晋执起一旁的茶杯，狠狠甩向楚知微的手腕。

　　一阵剧痛，发钗落地。

　　“楚知微，你敢！”

　　独孤晋震怒不已，直接命人将楚知微控制住。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瞳仁因愤怒而震颤。

　　“你们左家有孩子的不止你一个，别忘了你皇嫂肚子里的双生子！”

　　一句话，让楚知微浑身一僵。

　　半年前，皇嫂被独孤晋的人抓走之际，的确已有身孕。

　　这样算下来，皇嫂腹中孩子，快要足月了！

　　“你若敢寻死，本王便让你皇嫂来永和宫。”

　　“那对双生子做药引，疗效比你更甚！”

　　独孤晋神色发寒，面如罗刹。

　　楚知微指尖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哆嗦着煞白的嘴唇，不断重复着：“求你放过我皇嫂……不要伤害她腹中的孩子……”

　　她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任由血流满脸也全然不在意。

　　皇嫂腹中，是太子哥哥唯一的血脉。

　　也是左家皇族的血脉。

　　她引狼入室害了族里那么多人，不能再害皇嫂的孩子了。

　　独孤晋看得厌烦。

　　他最憎恶的便是这女人低贱求饶的模样，如街头的流浪猫一样令人生厌。

　　“送去天牢，面壁思过！”

　　他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