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英……”

鹤霄蹲下来，轻轻抚摸玄英的头。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你不要害怕，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像是在对玄英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身后的魔兵也笑着接了一句话：“是啊，仙界的走狗如今被我们打得节节败退，我们魔界终于翻身了，我们终于要赢了！”

这句话，终于让玄英有了反应。

她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可是不等开口，便听这山洞外一阵又一阵惨叫声传来。

下一瞬，一个浑身挂彩的人冲了进来。

竟然是景华！

他看到被关起来的玄英，眼眸瞬间有了神采。

“玄英，别害怕，我来救你……”

他只来得及落下这样一句话，魔兵便瞬间围了上来。

一对多，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景华仿佛累极了，原本杀气四溢的灵力渐渐变得不那么充足。

若是以前，他或许还能绰绰有余，可是如今，有一个实力强悍的鹤霄再次，他只能一次又一次被打趴在地。

直到有人将景华彻底禁锢，魔兵才哈哈大笑：“堂堂的景华天帝，也不过如此！”

玄英死死瞪着眼睛，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这并不是景华的真正水平。

他，是因为剔去了仙骨才如此会被如此狼狈的生擒吗？

她的思绪恍惚，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直到一身尖叫响起：“不好！快跑！他要自毁灵台！”

那魔兵尖叫着想要逃跑，可是却晚了。

玄英看过去，只见景华满面苍白，无数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流下。

下一瞬，一股强大又霸道的灵力在山洞内彻底爆发。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这是天帝自毁灵台的威力，所有的魔界中人，包括鹤霄，全部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的疼痛传来。

修为低一些的魔兵，甚至当场死去！

第38章

鹤霄也受了重伤，当即被炸飞在地。

存活的魔兵踉跄着上前扶起鹤霄朝外走去。

鹤霄的面容苍白虚弱，看着玄英，强忍着满口的腥甜：“带走，带她走……”

可是，无人理会。

存活的魔兵纷纷逃窜，偌大的山洞内，瞬间只剩下玄英和生死不明的景华。

直到这时候，玄英才发现，她身上的缚仙索不知何时断了。

但失去的灵力并不会立刻恢复，她只能手脚并用地上前，来到了景华的身边。

景华此时紧闭双眸，那身玄黑的长袍已经湿透，玄英伸手一摸，竟然全部是鲜血！

这一瞬间，玄英只感觉浑身僵硬，眼前一黑。

“景华……！”玄英尖叫一声。

景华的面色苍白，他的七窍、嘴角也溢出大股大股的血迹。

他的呼吸微弱，听到副业的声音时，才缓缓睁开眼睛。

“景华……你还好吗？”

看着景华狼狈的模样，玄英不知为何，觉得心中酸涩至极，眼圈瞬间红了。

景华身下的鲜血不断扩大着范围，而他的面色也愈发苍白。

玄英死死捂着嘴唇，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自毁灵台的威力，她向来是知道的。

这相当于一个仙人最后的挣扎，自毁肉体和修为，只为引发一场爆炸。

威力巨大，但却是绝路。

景华，从此没了灵台，再也无法修炼了。

“我没事……”

景华的声音颤抖，他忍着几乎要让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强行扯出一抹笑。

他想伸手擦掉玄英脸上的眼泪，却没有力气再抬起手指。

“景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玄英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他的手背上，她的声音无比哽咽，混合着雨声传入景华的耳中。

他想说些什么，却没了力气，就连呼吸都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你快走吧……”景华推开玄英的手，然而这力道却轻得可以忽略不计。

玄英的下唇都被咬出了血痕，她被关了这么长的时间，也狼狈至极。

可是景华却近乎贪婪地看着她，就像要彻底将她看进心底。

“我去找人来救你，景华，你等我！”玄英强撑着一口气就要站起来，但这时，景华却拉住了她。

“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玄英，再陪我待一会儿吧……”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景华全部的力气。

他的身体愈发疼痛，灵台的位置仿佛被人生生掏出一个大洞，时时刻刻都有灼烧般的疼痛。

尽管他硬撑着，尽管脸色早已经惨白如纸，伤口的痛苦遍布骸骨。

但他看到玄英，也要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他好像真的快交待在这了。

景华的眼皮沉重起来，他要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才不至于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彻底睡过去。

“景华……你别睡，你起来，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玄英从未觉得如此无助过。

她的声音哽咽、颤抖，在这之前，她甚至还在想，要和景华彻底划清界限。

而今他们却被困在这里，景华为她自毁灵台，她便彻底亏欠了他。

第39章

玄英眼泪无声滑落，她颤抖着手指，一点一点擦去景华嘴角的血液。

她宁愿受伤，宁愿躺在地上的是她自己。

可偏偏是景华。

他为了她，剔去仙骨，自毁灵台，从高高在上的天帝，从此沦为无法修炼的废人。

如潮水般的愧疚和崩溃几乎瞬间淹没了她。

“别哭了……”景华的声音虚弱，含着笑，却轻得几乎听不见。

玄英跪坐在地上，不敢轻易挪动景华，她便弯腰将耳朵贴近，听他说的话。

“玄英，请你原谅我这段时间对你的打扰。”

像在交代遗言一样，景华伸出手，轻轻的触碰住了玄英的手指。

只是肌肤相贴了一点，因为他早已没了力气，将她的手紧握。

“我们错过了千年，直到你死后，我才知道，原来千年在人间救了我的人是你。”

“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可是在我来到诛仙台，即将就要救下你的时候，你却选择毫无顾念的一跃而下，玄英，你恨我，你恨我恨到不愿再见我。”

“别说了……景华，你别说了……”

玄英伸出手紧紧反握住他，她低着头，不让他看到她脸上汹涌的泪水。

可景华却没有停下。

“玄英，你救了我两次，如今我也救了你两次，我们之间，算不算彻底扯平了？”

玄英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算不算扯平了？

应该算吧。

她没有那些过去的记忆，她没有那些痛苦的回忆，她只是真实经历过，他舍命相救她的那两次。

所以她无法替过去的自己随意选择原谅。

身体的疼痛，和心理的疼痛，到底哪个更恐怖，更让人害怕，更让人痛苦呢？

玄英也不知道。

所以玄英只是咬着嘴唇，陷入了沉默。

景华如同能轻易洞悉玄英正在想着什么，于是他轻轻地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显得极为艰难和勉强。

“玄英，我不愿意勉强你，你不愿意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我知道，那些发生过的伤害是无法被三言两语抚平的。”

景华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胸膛的痛苦却愈发清晰。

腥甜在喉口不断翻涌着，景华却还是强扯着笑容。

“所以，如果我死去，你不用管我了，玄英，你从此彻底，自由了。”

景华的眼睛瞬间红了，他闭上眼，疼痛让他的呼吸变得悠长又沉重。

玄英下意识地看向他，却看到景华的眼里突然满是哀伤。

在这一瞬间，那些被她统统遗忘的回忆，瞬间如潮水般涌进脑海之中。

玄英抱着头，穿着粗气。

直到彻底消化了所有的记忆，她再抬起头，眼眸中却满是复杂。

那些被遗忘的憎恨和爱意一同涌上心头，玄英捂着景华的伤口，眼泪沁润了她的睫毛，一滴晶莹的眼泪砸在景华的脸上。

只有深深地一滴泪。

那么轻，只是一滴眼泪而已。

又那么重，是玄英成为他的妻的这百年，终于落下来的委屈。

“别说了，景华，别说了……”

她只想逃避。

第40章

景华似有所感。

他静静地看着玄英，苦笑着：“你想起来了，是吗？”

“玄英，你恨我吗？”

玄英一语不发。

这个时候，玄英才发现，其实她也是怨恨景华的。

“这个，你拿去吧。”

景华的动作缓慢，手指颤抖得不像样。

但他还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簪子。

这是千年前，他们真正的第一次相遇时，他赠送给玄英的。

后来玄英死了，被人抢走了。

如今，他再一次物归原主。

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簪子，玄英嚎啕大哭起来。

千年前，原来他们错过了近千年！

如果那时候，没这么多的意外，他们之间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别哭，别哭……”

景华不厌其烦地小声重复着，声音却越来越轻，越来越艰涩。

“景华……景华！你不要睡好不好，求你……”

玄英的脸上仍然挂着泪痕，她的声音哽咽，拍打着景华的脸颊。

但景华的生命仍然不断流失着。

玄英只觉无言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她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