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刚进客厅，凌家老宅那头就打来了电话。

　　凌老太太的怒斥从听筒里传来：“叫她不要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凌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云若瑶呼吸一滞，脸色惨白如纸。

　　曾经刚到凌家的时候，凌老太太很喜欢她，常常握着她的手说：“云云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但后来，跟凌燕夕在一起之后，自己就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凌燕夕看出她的难过，拍了拍她的肩，对电话那头说：“我已经联系人把通稿删除了，只要发布通告解释一下……”

　　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急急打断。

　　“删除有什么用，网上早就传遍了！现在谁不知道你们叔侄乱伦！”

　　这句话清晰地钻进云若瑶的耳朵里，也如虫蚁钻进了心脏，四处啃咬！

　　她疼到，连呼吸都充满了血腥气。

　　电话那头，凌依萱的话还在继续：“这种事情，越解释越乱！让她别画那个什么破画了！”

　　云若瑶低垂的头猛然抬起，她不想就这么放弃自己的工作。

　　“我还有约稿……”

　　“我们付得起违约金。”

　　一句话，霎时将云若瑶消音。

　　她怔怔看着说这句话的凌燕夕，一时间回不过神。

　　过去他一直支持自己做任何事，包括‘画手’这份工作。

　　即使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不务正业，凌燕夕也一直给予她鼓励和陪伴。

　　云若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凌燕夕眼神淡凉：“若瑶，你先暂停这份工作吧。”

第8章

　　凌燕夕的语气里没有商量的意思，而是已经做了决定。

　　云若瑶嘴唇翕动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没有任何解释就停了工作，不就是坐实了这些流言蜚语吗？

　　她摇摇头，想要拒绝这个处理方式：“不……”

　　“若瑶，你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

　　凌燕夕的眼眸中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极有长辈的压迫感。

　　云若瑶像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

　　她怎么忘了，凌燕夕在那些小辈面前，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可是这真的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吗？

　　不解释，任由事态发酵，慢慢淡出大众视野？

　　之后呢？

　　就算一切烟消云散，那自己呢？

　　云若瑶眼中透露出一股迷茫。

　　凌燕夕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严厉了，放柔了声音：“若瑶，我会养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云若瑶脑海里突然浮现这句话。

　　她后退了一步，眼神也变得清明：“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他曾说：“若瑶，你当然可以有自己的事业。”1

　　“我会保护你的，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云若瑶目不转睛地盯着凌燕夕，期待他能记起来，记起曾经的承诺。

　　可此刻，凌燕夕却是一脸淡漠。

　　就好像对他而言，铭记还是遗忘，都不重要。

　　因为云若瑶不重要！

　　意识到这一点，云若瑶呼吸一滞，心脏传来一阵阵抽搐的疼。

　　他亲口说出的话，怎么可以忘了？

　　这件事里，明明她是被牵连的，却要她忍受骂名，来平息这一切。

　　凭什么呢？

　　云若瑶不甘心，可凌燕夕的决定没人能改变。

　　第二天，云若瑶看着电脑上‘您的账号已被封禁’的提醒，眼神木然。

　　这时，凌燕夕走了进来：“父亲叫我们回去一趟。”

　　云若瑶知道估计是为了网上的事，她不想去，但又说不出拒绝。

　　毕竟曾经凌家人待她的好，都还历历在目。

　　一个小时后，凌家老宅。

　　云若瑶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宅院，有些无措。

　　她从小在老宅长大，但自从和凌燕夕结婚以后，就只有过年才被允许回来。

　　云若瑶越想，心中越有些怅然。

　　客厅里，凌家二老和凌依萱都在。

　　云若瑶跟在凌燕夕身后叫人：“爸，妈。”

　　凌老太太嗤笑一声：“该叫奶奶的辈分，却叫了妈，真是荒谬。”

　　凌老爷子拄着手杖指了指凌燕夕：“你跟我来。”

　　凌燕夕看了眼云若瑶后，还是跟了过去。

　　只留下云若瑶待在客厅。

　　凌依萱和凌老太太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

　　安静的气氛渐渐像是被抽成了真空。

　　她快要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只能逃也似的上了楼。

　　而走廊尾端，那曾经为她长留的卧室，竟已变成了杂物间，满是灰尘。

　　这一刻，云若瑶突然有些怀疑——

　　当初为了能和凌燕夕在一起，甘愿放弃一切的做法，真的对吗？

　　云若瑶怔怔站着。

　　突然，不远处的书房里传来争吵声。

　　云若瑶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就听到凌老爷子的怒吼：“你们非要结婚我也答应了，只要不闹出什么幺蛾子都随你们，可你现在看看，闹得这么难看，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话落，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燕夕，我知道你当初是因为她父亲为了救你去世，你出于愧疚和责任就娶了她！”

　　“但这样，真能过一辈子吗？”

第9章

　　书房内陷入了安静。

　　书房外，云若瑶整个人也僵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吗？

　　可她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从里面传来凌燕夕反驳的声音。

　　他似乎默认了这个说法。

　　良久，云若瑶才听到他说了一句：“这是她想要的。”

　　“那这是你想要的吗？”

　　书房内，凌老爷子还在反问。

　　云若瑶却好像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根本站不住，勉强抓住身后的扶栏，才支撑着身体踉跄离开。

　　屋内的凌燕夕听到动静，拉开门，只看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心中一紧：“若瑶！”

　　云若瑶听见了，却连头也没回，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老宅。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去面对这样的真相。

　　黑夜里。

　　云若瑶失魂落魄地在公路上走着，不知何时鞋子掉了一只，脚也被粗粝的沙石磨破。

　　鲜血混着沙尘，伴随着刺痛不断传来，让她狼狈不堪。1

　　可这些，远不及今晚听到的真相带来的痛苦着折磨。

　　过去一幕一幕恩爱、美好的画面闪过，云若瑶怎么都无法相信，凌燕夕竟然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

　　“不会的！不可能的！”

　　云若瑶喃声否认着。

　　这时，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拉住了她。

　　追上来的凌燕夕不复平常的从容，脸上只剩下焦急。

　　“若瑶，你听我说……”

　　可云若瑶听不进他的话。

　　她失神地看着他，声音干涩沙哑：“凌燕夕，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说过爱我？”

　　他说过会照顾她一辈子，说过会保护她，唯独就是没有说那三个字。

　　凌燕夕愣了一下，随后沉默了。

　　云若瑶意识到了什么，她双手死死抓着凌燕夕的手臂，嘶声大喊：“你说啊！说你爱我！”

　　“凌燕夕，你就说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

　　只要他说出来，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泪水顺着脸庞蜿蜒而下，模糊了视线。

　　可很久，凌燕夕都没有开口。

　　云若瑶只觉得心好像死了，可又像被刀剐一样的痛着。

　　她一把推开凌燕夕，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你不爱我，为什么要娶我！”

　　她不要他为了什么责任和愧疚娶她！

　　她是以为凌燕夕也爱她，才会想要跟他结婚的啊！

　　凌燕夕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才站定。

　　他始终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发泄完情绪。

　　云若瑶想起自己离开老宅，遇到凌依萱时，她难得没有刻薄嘲讽，只是说：“我早就跟你说了，你们不适合。”

　　所以……他们早就知道凌燕夕不爱她。

　　这些日子以来，那些困惑她许久的事情，好像一下子也解释得通了。

　　因为不是爱，所以凌燕夕会接受江羽南的示好；

　　因为不是爱，所以他这些年来，从来没有碰过自己。

　　这段感情、这段婚姻，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云若瑶悲哀得想笑，自己像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凌燕夕却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