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摸了摸她的头，扯起一抹苦涩的笑，“先君臣，后手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赵瑞说到后面也带上哽意。

他的心中何尝不寒，只是为了百姓，为了王府，不得不认。

“可您是被冤枉的，您是……”

赵嫣话还未完，外面忽的传来一声高呼。

“薛阁老，您怎么来了？”

第十五章

牢房内的三人，闻言脸色俱是一变。

赵瑾眼疾手快，拉过赵嫣，飞速将牢房上锁，然后躲在不远处的转角。

一阵沉杂的脚步声传来。

灯火渐渐通明，烛火映在墙上，似张牙舞爪的恶鬼般森然。

薛栩一身黑金绸服，面色严峻，领着一众人正往这边来。

他停在赵瑞的牢房前，领班的侍卫瞬间明白，忙不迭的上前将锁打开。

薛栩刚一踏进去，就皱起了眉。

他视线不经意的略过四周，却忽的在那转角处停住。

隔着厚重的墙，赵嫣似乎仍然能感受到那道凌厉的视线。

她紧紧贴着墙面，冰冷的寒气让她忍不住颤了颤身子。

这时，一双温热的大手忽的将她拥入怀中，突来的暖意让赵嫣有些不适。

她抬头，却见赵瑾神色如常，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薛栩的视线没有停留多久，便移开了。

“你们都先下去，我要跟八贤王单独说说话。”

“是。”一众人退下。

灯影幢幢，四周寂静。

薛栩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赵瑞：“王爷，当初可知会有今日？”

“生死有命，早晚之事，何以为惧。”赵瑞闭着眼，身姿笔直。

薛栩闻言，微微勾唇：“王爷果然是久经沙场之人，此等魄力实在少见。”

赵瑞没有说话，依旧闭着眼睛。

薛栩望着他，默了半晌之后，道：“陛下已经下旨了。”

赵瑞睁开眼，目视前方。

“圣旨不日便会送到王府，王爷好自为之。”

说完，薛栩转身出去，视线不经意再次略过那个转角。

宫门外。

薛栩坐着马车正要回府，刚走出数米，马车忽的就停下了。

马车内的男子闭着眼，仿若未察。

车帘被掀开，冬青进来：“大人，郡主拦住了马车。”

“那就请郡主进来吧。”薛栩张开眼，似有预料。

不多时，车帘再次被掀开，换上常用服饰的赵嫣走了上来。

她上车后，自觉的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

薛栩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对外吩咐道：“回府。”

赵嫣刚要拒绝，转瞬又想到，深夜的宫门，若孤零零的一辆马车久停不动，实在奇怪。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宽敞的马车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

“郡主在天牢还没听清楚吗？还是有别的什么问题要请教？”

薛栩的话，让赵嫣心中微惊。

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刚才在天牢的？

“你身上的味道，我闻了八年。”薛栩似察觉她的问题，面不改色道。

赵嫣一愣，很快如常：“薛栩，我……”

“如果是八贤王之事，你就不必再开口了。”薛栩无情打断她，“圣上已经裁决，圣旨明日一早便会送到府上，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赵嫣心底一痛，深吸口气：“你当真要如此吗？”

“这是皇上的旨意，我只是奉旨办事。”

“可是参奏诬陷我父亲的不是你吗？位高权重的薛阁老？”

赵嫣情绪一激，胸口泛起阵阵隐痛。

薛栩没有回答，只目色深沉的看着她。

车内一时沉寂。

片刻之后，赵嫣出声打破了沉默。

“阿栩……”她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抖，“你到底唤了他八年父亲，为什么如此狠心？为什么……”

“算我求你好不好？救救我爹爹，他一生为国为民，从未有过任何私心，他不该落得如此下场啊……”

赵嫣说到最后，已然掩面泣不成声。

薛栩拧着眉，依旧沉默着。

赵嫣却不知为何，忽的跌落在地，呼吸急促起来。

薛栩神色一紧，毫不犹豫的起身上前。

可刚靠近，脖颈处就被一把匕首抵住。

赵嫣抬起头，苍白的脸色带上一丝狠厉：“带我去见陛下。”

第十六章

薛栩未动，垂眸冷眼瞧着她：“这就是你今日来的真正目的？”

“不然薛阁老还以为我要跪着求你吗？”赵嫣嘴角勾起一抹讽意。

“你见了陛下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那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赵嫣握着匕首的手又近了一分，冷声道：“我再说一次，带我去见陛下。”

薛栩半蹲着，看着眼前分毫不肯退让的女子。

她坐在地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一只手握着匕首，上半身几乎要贴在他的怀里。

鼻尖是熟悉的药香味，薛栩幽深的眸子眯了眯，闪过一丝复杂。

这时，马车停了，车身不可避免的晃动了一下。

趁着晃动，薛栩微微后侧，反手一握，轻而易举的捉住了那纤细的手腕。

他微微用力，‘哐当’一声，匕首掉落。

赵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薛栩箍在了怀里。

“挟持当朝阁老，你知道是什么罪吗？”他低低的声音在赵嫣的耳边响起，带着警告的危险。

相处多年，彼此的感觉气息早已经熟悉。

可如今，赵嫣却觉得格外的陌生，让她心中发冷。

“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在乎这些吗？”赵嫣挣脱不得，胸口隐隐的痛意也让她没有力气挣扎。

“你要么拿着这匕首把我送到官府，要么就放开我。”

赵嫣的话刚落，薛栩就已经将身上玄色的披风扯了下来，一把将她团团裹住。

与此同时，车帘外响起冬青的声音

“大人，到了。”

薛栩起身，将赵嫣横抱在怀里。

感觉到怀中的人要挣扎，他低了嗓子：“别动！”

话落，帘子被掀开，薛栩抱着她走了下去。

寒风迎来，赵嫣几乎是下意识抓紧了薛栩胸口的衣服，低低的咳了起来。

薛栩脚步顿住，双手往里紧了紧。

而后又加快了脚步往里走去。

赵嫣趴在他的胸口，眼尾抑制不住的开始泛红。

她甚至有些贪婪的嗅着男子身上熟悉的味道。

不可否认，八年的欢喜，到今日仍然无法彻底消散。

青云阁。

薛栩带着赵嫣来到自己院落。

冬青早就识趣的将院中的人都遣散，诺达的院子，寂静无声。

赵嫣坐在床上，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薛栩。

看着他侧头对着冬青吩咐：“这几日看住郡主，不许她出府半步。”

“是。”冬青得了指令，退下。

“你软禁我？”赵嫣不可置信。

薛栩看着她没说话，是默认。

“你凭什么软禁我？薛栩，我是郡主，你有什么资格软禁我？”赵嫣气得一下站起身。

“凭我是你的丈夫。”薛栩声音沉冷，带着毋庸置疑。

“夫君？”赵嫣冷笑，“你不觉得好笑吗？你别忘了，你早已经休了我。”

“你说那封休书？”薛栩嘴角略过一丝轻蔑，“郡主只怕没有好好看过，那封休书并没有任何落款。”

此话一出，赵嫣心中咯噔一下。

那日，她的所有视线都只在“恩断义绝”几个字上……

赵嫣失去力气，跌落在床边。

她垂下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薛栩，你到底想干什么？”

赵嫣话刚落，门外就传来突兀的敲门声。

第十七章

“大人，李姑娘身体不适，请您过去看看。”冬青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薛栩眉头下意识一皱，顿了片刻，还是转身出去了。

赵嫣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那颗死了心依旧泛着疼。

刚才那一刻，她居然还在奢望，他不会离开……

真是可笑……

赵嫣身心疲惫，那件还裹在她身上的披风带来的温度渐渐淡去，彻骨的寒冷将她包围。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赵嫣在床边呆坐了一整夜，薛栩都没有再回来。

天边渐渐泛白，屋外的下人们开始洒扫。

一切都如常进行着，今日只是最为平常的一天。

可是唯有赵嫣明白天色已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