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生死也不过如此，这一生经历的也够多了。

　　摔下去尸骨无存，比前一世成了无人祭奠的孤魂野鬼，还是要好很多的。

　　只是，前世是孤零零死去的，这一回，被推下山崖的时候，还听到了爹娘的咒骂声。

　　“都怪你不中用，谢承瑛抓了敏儿，你就给敏儿陪葬吧！”

　　“儿啊，不要怪娘，要怪就怪你是个女儿身……”

第21章

　　醒来，是骨头碎裂的疼痛。

　　我竟然没死。

　　好久，我才想起，摔下山崖的时候，我被树枝挂住，有了一段缓冲区，摔在了崖底的小小水潭中，飘啊飘，飘到了岸边的石头上。

　　身上的皮都刮破了，四处都是血痂。

　　我咬牙抬起手扯掉了半遮在眼前的黑布，锥心的痛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身上也是一片湿冷，石板上有滑溜的青苔。

　　我稍稍动一下，都有再次滑下潭中的危险。

　　而潭水清幽，里面很可能还有蛇。

　　想到蛇，我浑身都发毛，生怕在这里躺久了，蛇会爬到我的身上来。

　　我爹娘肯定已经走了，只不知他们原先准备好的马车还在不在附近……

　　他们把我推下来，竟没有来看看我死透了没有，也算是我的幸运了。

　　崖底的时间过得很慢，我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

　　只知道，我像是快要死掉……

　　什么时候又昏死过去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了。

　　只知道再醒来，是在一张床上，床板很硬，被褥却干干净净的。

　　入眼是干净却破旧的窗棂，用白纸糊着，主人还用心地在上面作了画和诗，看着很雅致。

　　我想，这一定是一个读书人的家。

　　多半是一个不得志的秀才之流。

　　可是下一秒，我的猜测就被证实是错的了。

　　从屋外端着盘子走进来的，是一个妙龄少女。

　　看着比我年纪略小些，扎着双鬟，一件天青色的衫子，让她整个人看着清新脱俗。

　　“多谢妹妹相救。”我身上太痛着，手和脚都动不了，只能投去感激的眼神。

　　心里仍有疑惑，毕竟她年岁不大，又是这样一个女子，就算无意中遇到崖底的我，怎么有力气把我带回来呢？

　　她像是看破了我的猜测，嫣然一笑：“姐姐不要小瞧了我，要不是我，姐姐的命可不一定能保得住。”

　　她伸手指了指我的小腿，我这才看见，小腿上还有两个小小的齿印，周围的皮肤泛着青色。

　　“那潭底有的是毒蛇，算姐姐运气好，恰好我采药路过那里。”

　　“你住在这里吗？”我好奇道。

　　“这不是我的地方，是郭秀才的，不过他赶考去了，所以此处已空置数月，偶尔我采药路过，会在这里稍稍歇息。”

　　她言语间说起自己的师傅时很骄傲，我问她师傅是谁，她却不肯说，神秘道：“我师傅说了，绝不可以在江湖上说起他的名字，他不愿再沾染红尘之事了。”

　　我又向她打听，我昏迷的这些日子，定州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她本是来给我上药的，听我问起坊间故事，药也不上了，盘子放在一边，盘腿坐在床的另一边。

　　“定州最近可热闹了，姐姐昏迷的时候，定州城里，有鞑子偷袭，他们还想掠走无忧公主呢！不过那位宁安小王爷到的及时，他带的人不过十来个，却与那几十个鞑子打的平分秋色，且抓住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鞑子呢！”

　　“什么？”

　　谢承瑛没有来救我，是因为鞑子偷袭定州，想掠走无忧公主。

　　那秦敏呢，那我爹娘呢。

　　我这么多天没回，不知道碧云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离开？

　　那少女看我神情有变，歪着头看我：“姐姐认识那位小王爷？”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少女捂着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在我听来有些刺耳，像是对我的讽刺。

　　“姐姐跟小王爷是朋友？可是姐姐昏迷了这么些天，小王爷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他要是能派出些人来寻姐姐，又怎会委屈姐姐住在这里呢？”

　　我抬头看着少女的眼睛，娓娓道：“他有更重要的事。”

　　“更重要的事，就是救公主吗？这样看来，姐姐在小王爷心里，是个无足轻重的朋友？”

　　她看我不搭话，又道：“还不只这些，定州的知府大人自杀殉城了。”

　　“什么？”我震惊，猛然想到最后一次见到知府大人时，文官穿戎装策马的场景，“鞑子只有几十个，如何能到要殉城的地步？”

　　少女大约是腿麻了，放直双腿坐到床边，脚上的银铃铛晃啊晃，叮叮当当的声音在空洞的房间里很是清楚。

　　“鞑子虽然只有十几个，可是有叛徒啊，他们早就埋伏在了城里做鞑子的内应……死了不少人呢……要是没有小王爷，他们就该成事了。鞑子能拿下定州，两朝的局势可就大大不一样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警觉起来。

　　“我是救你的人。”

　　她好像也觉得自己说多了，岔开话题，拿起盘子里的东西来给我包扎。

　　我下意识地退后，她却一只手紧紧抓着我那条腿：“不换药，腿若是废了，小王爷就算把你找回去，也没用啦。”

　　我挣脱不开，只好看着她上药之后，拿纱布帮我包好。

　　她还贴心地放下了我的裤腿：“姐姐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来。”

　　我心说不用，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叫。

　　昏迷了几天，又受了重伤，又饿了几天，自然是没什么精力。

　　她走后，我听见木门嘎吱关上的声音，我又沉沉地睡了去。

　　梦见了谢承瑛。

　　谢承瑛一只手拿着刀剑厮杀，另一只手拉着无忧公主的手，生怕她受了伤。

　　我开口想喊“谢承瑛救我”，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然后是我爹娘在后头骂我不中用，我爹狠狠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鞑子的跟前。

　　鞑子拿着刀就要砍我，我吓得紧紧闭上了双眼，大喊：“谢承瑛！”

　　睁开眼睛，还是破旧的屋子。

　　一身冷汗。

　　屋外有微弱的光，在这沉闷的黑夜里，那点光显得很诡异。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光线处，蹲在墙根，想细听听里头的人的动静。

　　里面窸窸窣窣的，有少女细微的娇喘。

　　我脸上一红。

　　待的我要走时，里头却有罐子摔破的声音，还伴随着一声惨叫。

　　鬼使神差般，我又转身去窗下，伸手戳出一个小孔。

　　从那个小孔往里望去，看见白天那娇俏的少女，这会儿正抱着一条大蛇。

　　她的脸色潮红，看上去像是生病一样……

　　那条蛇张着血盆大口，不断地吐着红色的信子。

　　少女的眼神像是恐惧，又像是迷茫。

　　我被这场景吓得不敢动弹，生怕发出一点点的声音来。

　　旁边的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白发老者，手上还拿着拂尘。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将里头的药粉撒到蛇的身上，那蛇就松开了少女，闭上眼睛睡了去。

　　少女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许久，才磕头道谢。

　　“怎么样，好些了吗？方才听你的声音，像是吓到了。但是没办法啊徒儿，你的身子不好，为师找遍了世间，才找到这个方子，可以促进你体内的血液循环，帮助你排出那些废气和脏东西。”

　　“师傅对弟子的好，弟子记在心里。等到定州的事了结了，弟子马上跟师傅回岛上去，再也不出来了。”

　　她不是什么江湖人士，她是朝中人？鞑子？

　　她要解决定州的什么事？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跑。

　　但是我的腿重伤刚愈，怎么能跑得动呢。

　　我一点点往外挪，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啷的响声。

　　“什么人？”

第22章

　　里头的人听到了，大喝一声，眼看着就要开门出来了。

　　身后却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拖进了旁边的柴草堆里。

　　“师傅，怎么了？”

　　“没事，好像是你养的那只猫，为师都说了，猫不利于你的康复，早些送走吧。还有，你要好好看着那个女的，不要让她给跑了，那可是我们辖制谢承瑛的一个关键的砝码。”

　　我惊魂未定，就连是谁救了我，我都不敢回头看。

　　只能感受到那人的呼吸，胸腔的起伏。

　　许久，那人低低一笑：“怎么，话也不说，头也不回，打算就这样跟我在这柴草堆里过一生一世吗？”

　　“你！”我又气又喜又怒，“怎么是你！”

　　谢承瑛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我，他摸了摸我的脸：“瘦了这么多……都是我不好，我来晚了。”

　　原本不觉得什么，他这么一说，我立马就红了眼眶。

　　谢承瑛收回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物什放在我的手上。

　　光线太黑，我并不能看清那是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