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桃打断春荷的话，“夫人应该尽孝道，但夫人尚在禁足，且大姑娘还在院中，夫人就这样过去侍疾，不好吧？”

　　江妈妈扬声道，“你说那么多，意思就是夫人是不肯前去侍疾吗？”

　　她的声音洪亮，不仅屋中的沈映雪听见了，在东厢房里的霍娇娇也听见了。

　　霍娇娇坐在床边，几次想出门查看，但又怕自己这个小辈掺和进去，会连累刘姨娘。

　　在她犹豫不定之时，沈映雪掀开帘子，只着单衣快步走下阶梯，来到江妈妈面前道，“婆母头风许久没发作了，怎么突然发作了？”

　　她如此问，不是因为关心方氏，而是想知道方氏的头风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用来折磨她的借口。

　　“晚间侯爷来咸福居，跟老夫人提起了容哥儿上书院的事情，引得老夫人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引出伤心。”

　　江妈妈担心沈映雪听不懂，或是听懂了装傻，就明示道，“是苏氏和方家的旧怨。”

　　沈映雪有些意外，她没听说过苏氏和方家还有旧怨啊，改天得写信给兄长，问问。

　　江妈妈这样一说，沈映雪就知道霍俊北为何会和方氏吵架。

　　霍俊北听了她的劝，前去找方氏说书院的事情。

　　她之所以会让霍俊北去找方氏，就是想让霍俊北逼迫方氏去走人情，送礼。

　　要是她知道苏氏和方氏有旧怨，就不让霍俊北去这么做了。

　　“原来如此。婆母身体抱恙，我怎么能不去侍疾。江妈妈进来坐一坐，等我换身衣裳。”

　　江妈妈见沈映雪松口前往，也就顺着她的话进了正屋。

　　春荷和夏桃服侍沈映雪更衣。

　　夏桃抱怨道，“您没听见江妈妈说吗？我看根本不是因为头风发作，而是老夫人心中不痛快，拿您撒气呢！”

　　春荷瞥了一眼外间，示意夏桃声音小些。

　　沈映雪抬起手，看着春荷拿过一条红白双色丝绦，给她系上。

　　她见夏桃气得两边脸颊都鼓起来了，就觉得好笑，“难道我会任由她拿我撒气吗？”

　　夏桃凑上去询问，“夫人，您要做什么？”

　　“快帮我梳头，梳好了我再告诉你。”

　　夏桃应了声，把她的首饰盒子翻出来，在梳妆台上摆上配衣服的发饰。

　　沈映雪更衣梳头后，并不着急跟着江妈妈前往咸福居，而是去了小厨房。

　　江妈妈跟着进了小厨房，见沈映雪吩咐小丫鬟去厨房要新鲜的泥鳅和豆腐，就问，“夫人要这些做什么？”

第七十三章　糟糕的厨艺

　　“大夫说婆母的头风发作是因气带血瘀，泥鳅炖豆腐可清利湿热，最适合婆母吃。从今日起，我日日炖一盅给婆母吃。”

　　沈映雪想着，既然方氏故意折磨她，那就互相折磨好了。

　　江妈妈听见菜名就不满，“老夫人最不喜吃腥味重的食物，泥鳅和豆腐都是腥味很重的食物，她怎么吃得？”

　　沈映雪抬手，让夏桃给自己系上襻膊，“但凡是药，哪里有好吃的？药膳做得好的也屈指可数，为了身体健康，婆母且忍一忍。”

　　没一会，丫鬟就拿来了泥鳅，不过是活的。

　　沈映雪看着水盆里游动的泥鳅，问春荷，“泥鳅炖豆腐得去内脏吧？”

　　江妈妈生怕春荷说不用，沈映雪会放整只活泥鳅进去炖，连忙道，“去，得去内脏！”

　　她想叫做惯厨房活计的婆子来处理活泥鳅。

　　谁知她还没张口，就见沈映雪抓起一只泥鳅，举起刀。

　　她目瞪口呆。

　　沈映雪瞧见江妈妈诧异的模样，就说，“不是要去内脏吗？得先杀了它才能去内脏吧？”

　　她说完就手起刀落。

　　泥鳅的头应声而落，滚落在地。

　　在它的头落地时，泥鳅的身子还在摆动，尾巴扬起的水溅在了沈映雪的脸上，和她身着的淡绿纱衣上。

　　江妈妈亲眼目睹沈映雪一分为二的杀泥鳅手法，脸色煞白。

　　她扶着墙，忍着不适对沈映雪道，“这种事情，就让婆子们来，您何必动手。”

　　沈映雪抹掉脸上的水渍，拿着刀，面无表情对江妈妈道，“不，这是做给婆母的药膳，必须得我亲自来。”

　　江妈妈脸色更加难看。

　　沈映雪不会杀泥鳅，自然不会处理内脏，只能用笨办法，一一遍一遍冲洗泥鳅，但这种笨办法能不能冲洗干净内脏，她就不懂了。

　　反正也不是她吃。

　　江妈妈看沈映雪把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干净的泥鳅放进砂锅里，额头上都蹦出青筋了。

　　她上前道，“夫人，还是我来吧。”

　　沈映雪抬手，用汤勺阻止她向前，“都说了，这是给婆母做的药膳，从杀泥鳅开始到药膳成为止，所有步骤都得我亲手完成，才能表达我的心意。”

　　“妈妈的心意，我心领了。您要是觉得在这里等着难熬，可以去正屋里坐坐，吃点茶点，等我炖好了，我们再一同前往咸福居。”

　　江妈妈哪里敢离开厨房，她怕她转身离开后，沈映雪会往锅里放稀奇古怪的东西。

　　既然她阻止不了沈映雪对方氏尽孝，那她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她见沈映雪把处理好的泥鳅丢进砂锅，就要盖上盖子，不由得问，“夫人，您不放姜片吗？”

　　若无姜片去腥，这锅鱼汤得腥成什么样。

　　沈映雪却说，“姜是温热之物，会加重婆母的血瘀。我也知道没有姜片的鱼汤会有些难喝。良药苦口利于病，婆母忍一忍吧。”

　　江妈妈觉得方氏忍不了，“夫人，这一点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

　　沈映雪怒道，“所谓积劳成灾，我看婆母的头风发作，就是平日里你们不多加劝告的缘故！”

　　她用汤勺指着江妈妈，“日后再让我知道你们纵着婆母吃那种油腻荤腥之物，我必严惩。”

　　沈映雪笑时，双眼如同身上里清澈的泉水，温和宁静。

　　但她不笑，甚至带着些许怒气时。

　　泉水就会化作冰刃，令人不敢直视。

　　江妈妈慌乱的别开眼，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沈映雪训斥了！

　　沈映雪见江妈妈避开视线，盖上砂锅盖子。

　　她从容坐在小炉子边的小马扎上，拿过蒲扇扇火，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温和中带着些许懒散的模样。

　　江妈妈垂眼看她，见她每过一盏茶的时间就掀开锅盖看看清澈见底的汤水后又合上。

　　每一次打开，腥味都会随着热气飘出，一次比一次浓重。

　　这样反复几次之后，江妈妈实在是受不了，询问道，“夫人，您在看什么？”

　　沈映雪抓着厚重的砂锅盖子，散发着腥味的鱼汤问道，“鱼汤怎么不泛白呢？”

　　江妈妈被腥味熏得有些难受，咬牙切齿道，“夫人，鱼类要用油煎才能有如同牛乳一般色泽的汤底。”

　　“啊！”

　　沈映雪垂眼看着清澈见底的鱼汤，“那怎么办啊？”

　　江妈妈刚要庆幸这锅汤不会出现在方氏的面前，就见沈映雪拿起了大块豆腐放进锅中。

　　豆腐太大块，落入锅中溅起鱼汤，有一些洒在了沈映雪的裙摆上，“夫人，你又在做什么？”

　　沈映雪理所当然道，“我想了一下，气带血瘀还是不要吃煎泥鳅炖出的白汤为好。既然汤熬不白，此时该下豆腐了。”

　　江妈妈看着在清澈的鱼汤中起起伏伏的巴掌大，半个手掌高豆腐，无力道，“夫人，豆腐应该切一下。”

　　沈映雪看着锅里的豆腐，“它需要切吗？”

　　她为难看着占据正中间的豆腐，“那现在该怎么办？捞起来再切一下吗？”

　　夏桃灵机一动，拿过菜刀递给沈映雪，“如今捞出来，只怕会碎掉，不如这样，夫人在锅里切。”

　　沈映雪接过菜刀，看向锅里的豆腐，点头道，“有道理。”

　　江妈妈想阻止沈映雪，刚上前一步就被夏桃拦住。

　　夏桃推着江妈妈后退，不让她靠近砂锅。

　　“这是夫人第一次做饭，虽说过程有些艰难，但为了婆母早日好转，夫人正在克服这些艰难。请江妈妈就在一旁看着就好，不要插手。”

　　江妈妈视线越过夏桃的肩头，看见沈映雪的菜刀刀一碰到豆腐，豆腐就划走。

　　她指着锅中仍旧完整的豆腐对夏桃道，“夫人的心意我明白的，但她连豆腐都切不好，总不能让老夫人吃下这么大块的豆腐吧。”

　　夏桃回头，看见春荷递给沈映雪一个勺子，“夫人，用这个比较好。”

　　沈映雪接过勺子，在三人的注视下，一勺子把豆腐挖下来一大块。

　　她见勺子好用，就快速把豆腐捣碎。

　　很快，那块大豆腐就被沈映雪用勺子野蛮的切割成了不规整的小块。

　　清澈的鱼汤里，飘着豆腐块和一大块煮烂的泥鳅，散发着浓重的腥味，不管是从色泽上，还是味道上，这道菜都不配端上桌。

第七十四章　孝心鱼汤

　　沈映雪盖上砂锅盖子，又煮了一盏茶的时间，掀开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