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许书颜脚步一顿，生根了般动不了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漫上眼眶，她深深吸了口气憋了回去。

　　“季靳舟，你的证件忘带了。”

　　她小跑两步追上前去，将证件递到季靳舟手里。

　　强扯了抹笑，掩饰眼底失落：“我先回去照顾阿瑾了。”

　　季靳舟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嗯，快回去吧，回来给你带糖吃。”

　　许书颜想说，她不想吃糖。

　　糖明明是甜的，可是她吃起来却是苦的。

　　她想说：季靳舟，别再把我当小孩了，我是你的妻子啊……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许书颜的眼泪才忍不住地往下落。

　　原来，他已经在计划跟周芸卉的以后了。

　　那她以后怎么办？

　　许书颜平复好情绪回到家时，阿瑾已经自己起床穿好了衣服。

　　看着乖巧听话的儿子，许书颜心里的苦涩消散了很多。

　　幸好她还有一个好儿子。

　　许书颜弯了弯嘴角，刚想去抱他。

　　阿瑾却哒哒哒地跑过来拉住她手就往外走：“妈妈，咱们去找沫沫！”

　　“沫沫说她没地方住了，咱们家大，我们把沫沫接回家来。”

　　许书颜还是依了儿子。

　　走到沫沫家门外，周围静悄悄的，看样子不像有人在家。

　　许书颜对阿瑾说：“沫沫好像不在家哦。”

　　阿瑾却不肯走：“妈妈，进去看看嘛。”

　　拗不过阿瑾，许书颜轻推开院门，朝房子里走去。

　　抬手刚要敲门。

　　屋子里突然传来了沫沫妈的悲泣声，立刻收了手。

　　“离婚我可以答应你，但沫沫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要带走！”

　　周大尉的回答冷厉又决绝：“她姓周，是我们周家的孩子，不会跟你走，你也带不走她！”

　　“可她是我生的，是我一手带大的，给你你会带吗？”

　　许书颜心脏狠狠抽了下，下意识看向自己的阿瑾。

　　他小脸上写着严肃，认真地听着里面的话。

　　要是自己和季靳舟也闹到像周大尉夫妇这种地步，她能带走阿瑾吗？

　　“不可能！”

　　周大尉一语中的：“你没工资，回农村就靠你家里两块地，你养得起她吗！？”

　　他的话是说给沫沫妈听的，许书颜的大脑却跟着一白。

　　是啊，她也没工作没工资，要是真闹到这个地步。

　　她养得起阿瑾吗？季靳舟会不会用同样的说辞对付自己？

　　沫沫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

　　阿瑾挣开许书颜，推开门冲了进去：“沫沫，我来救你！”

　　许书颜忙不迭跟了进去。

　　一进屋，周大尉就起身离开了。

　　沫沫抱着妈妈哭得不能自已：“妈妈别哭，沫沫听话，沫沫只要你，只跟你走！”

　　“沫沫，是妈妈没有用，是妈妈没本事！”

　　沫沫妈紧紧的抱着沫沫，更加崩溃了。

　　许书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静静地捡起地上散落的布皮包袱。

　　散开的包袱里，装着几件发旧的衣服，还有几张一块，五毛的零钱。

　　连一张大钱都没有……

　　许书颜鼻子发酸，沫沫妈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舍不得吃和穿，到头来却被无情扫地出门。

　　到了嘴边安慰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许久。

　　沫沫妈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她抹了泪，眸子闪过坚定。

　　“这婚我不离了，为了沫沫，我哪都不去了。”

　　许书颜忍不住看向儿子，眸色复杂。

　　许书颜牵着阿瑾慢慢往家走。

　　沫沫妈的绝望神情在眼前挥之不去，她忍不住问阿瑾。

　　“阿瑾，要是妈妈也和沫沫爸妈离婚，你会跟妈妈走吗？”

　　阿瑾头也不抬，语气笃定道。

　　“不会离婚的，妈妈你离不开爸爸！”

　　“我们连外公外婆都没有，地都没有，离开了爸爸就要喝西北风了！”

第5章

　　许书颜身体一僵，心仿佛被狠插了一刀。

　　痛得她呼吸微颤。

　　阿瑾童言无忌，他什么都不懂，可说的偏偏又是最真实的话。

　　她甚至无从反驳。

　　是啊，自从父母意外去世，她在什么都不会的年纪就嫁给了季靳舟。

　　结婚，生子，学习当一个家庭煮妇，没有工作过一天。

　　只因季靳舟曾经说过：“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干。”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因为她喜欢季靳舟，上辈子从没觉得自己做他本分的好妻子有什么不好。

　　如果没有看到季靳舟的日记，她还天真地觉得季靳舟是喜欢自己的，所以心疼自己舍不得自己吃赚钱的苦。

　　现在想起来，那只是男人对自己死去父母的承诺罢了。

　　没有爱没有心疼，当沫沫妈的事情也在自己身上重演那天……

　　她能带走儿子一个人过的可能有多大？

　　许书颜暗自攥紧了手心。

　　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做点什么改变现在的处境。

　　第二天。

　　许书颜早早把阿瑾送去了托儿所后，就敲开了政委的办公室。

　　“政委，我想去新建的子弟学校教书。”

　　许书颜将自己的高中毕业证，还有烈士遗孤证郑重排开在政委办公桌上。

　　这是昨天晚上她想了很久作出的决定。

　　她是高中毕业生，当年还考上了大学，以她的文凭和身份当个小学老师没问题。

　　当老师工作时间宽松，还能辅导阿瑾，一举两得。

　　看着鲜红的烈士遗孤证，政委纵有疑惑也没多加追问。

　　“推荐信我可以给你开，不过你也要通过教师入职考试。”

　　“没问题的，政委。”

　　许书颜已经打听好了，入职考试一周后开考。

　　一周，够她突击学习了的。

　　拿着政委给的推荐信，许书颜去了父母曾经的住处。

　　她从前的课本一直放在那儿。

　　父母的死是她过不去的坎，上辈子她从未再踏足。

　　现在，许书颜站在这个很小两室的职工宿舍里，情绪泛滥。

　　屋子里积满了灰尘，经年回潮，墙面上全是斑斑点点的霉菌。

　　卧室里父母的军婚照还挂在床前。

　　许书颜摘下照片轻轻掸去灰尘，望着笑着的父母，眼睛一阵酸涩。

　　“爸妈，你们在那边好吗？”

　　“季靳舟对我挺好的，是个好丈夫，好爸爸……”

　　她心说：他什么都好，只是不爱我。

　　“我想和他像你们那样恩爱，我不想单方面捆绑他的，不想的……”

　　眼泪砸在相框上，晕开了上面的灰尘。

　　这天晚上。

　　季靳舟回来时，许书颜还在挑灯看书。

　　他走过来翻看了两下她的课本：“今天怎么还看起书来了？”

　　许书颜答非所问。

　　“我今天带着阿瑾去了周大尉家，他们吵得很凶。”

　　“阿沉，你能不能劝劝周大尉，沫沫妈看起来真的很可怜，她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