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看出了她的不同寻常，体贴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楚衍眸色微暗，面色变了又变，却是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顾晚晴可不相信，又问：“可是与傅大人有关，我看你刚刚跟傅大人出去了，回来以后就魂不守舍。”

　　提到傅云执，楚衍心情就不好。原本这一世她刻意疏离，与他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却在今日被他生生打破！这人还把传家玉佩轻描淡写送给她。

　　到底在算计什么？她身上还能有什么他图谋的不成？

　　楚衍笑着敷衍：“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那秦三娘讲的有关南城的事。”

　　一提到这个，顾晚晴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这陈知州简直目无王法！只手遮天！还想当这里的土皇帝不成？”

　　楚衍端着热茶，又抿了一口，嘴中那股萝卜味儿才淡去。

　　“是与不是，见了便知道了。”

　　顾晚晴来了兴趣：“你有办法见到陈知州？”

　　楚衍笑得虚情假意：“自是傅大人有办法。”

　　顾晚晴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傅大人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彻查贪官吧！”

　　楚衍没回答，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顾晚晴虽平日大大咧咧，为人爽利，有时缺心眼，但也不是草包之辈，有些东西一点就透。

　　他们一顿饭还没吃完，傅云执便回来了，只是淡淡扫了楚衍一眼，便进了屋。

　　姜一辛和姜一易紧跟其后。

　　姜一易依旧恭敬地跟楚衍打了招呼。

　　姜一辛瑟缩着，牙关打颤，裹着姜一易的外套，全身湿漉漉的，衣摆还在滴水，见到楚衍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待他说什么，就被姜一易强行拉着回屋了。

　　顾晚晴咂舌：“傅大人的侍卫这是怎么了？这么落魄？”

　　楚衍面不改色道：“夜里太黑，不小心失足落水了。”

　　顾晚晴惊讶道：“我见姜一易蛮聪明的啊，姜一辛这般蠢笨吗？走个路都能掉水里？”

　　她哥哥总说她蠢，依她来看，这姜一辛比他还蠢，这样的人还是傅大人身边常年跟的贴身侍卫。

　　楚衍让她兀自想着，自己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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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醒来后，她便去找了碧怜。

　　询问才知碧怜只是他的花名。

　　他的母亲没多少学识，却是忆着自己入青楼时的姓，给他起名裴如玉。

　　这个名字明显比碧怜更好听一些，碧怜那是什么老土的名字。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楚衍接过裴如玉递过来的茶水，用盖子拨了拨，抿了一口，问他。

　　裴如玉却是垂眸道：“楚姑娘，您既赎了我，从今以后我便是您的人了。”

　　楚衍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语气怪异道：“你要做我的人？”

　　裴如玉怕她误会，有些腼腆道：“您若不嫌弃，我可以为奴伺候您，您就是我的主子。”

　　他的容貌昳丽，确实很有姿色。否则上一世楚衍也不会起了怜悯之心，把他纳进宫里了。

　　楚衍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你自己就没有想干的事？”

　　裴如玉怔怔地摇头。

　　他有些局促，语气略带涩然：“像我们这种人，身份低贱，惹人不耻，能干什么……”

　　“打住。”楚衍赶紧出声制止。

　　可能现在的裴如玉还太年轻，跟有阅历的上一世不同。他一直生活在南馆儿，从未走出去过，眼界太窄，选择也太窄，没有想做的事，也没有人生的方向。

　　楚衍心中有了考量。

　　她淡声道：“裴如玉你要知道，没有人天生低贱，只有本自具足，才能自觉矜贵。”

　　原本心情有些低落抑郁的裴如玉蓦然抬头，诧异地望向楚衍。

　　良久，眸色复杂，声音艰涩：“从未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

　　他只听别人对他说：尊卑有别，贵贱已分。你就算再努力，也改变不了妓子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你的低贱是刻在骨子里的，就该老实本分。

　　楚衍看着裴如玉，一字一句道：“你不能选择你的出生，却可以选择你的人生。现在，路摆在你面前，你想要怎样活？活成什么样子？皆由你自己定。”

　　就如傅云执，从未折断傲骨，在绝路中杀出一条血路，踏着血，一步步走到了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位置。就算他不是忠臣，那学识和气度也是旁人比不上的。

　　裴如玉脸上用震惊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句话给了他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冲击和震撼，让他内心震荡地如山崩地裂，惊涛拍岸。

　　楚衍眸光定定地看着他：“你既然没想一辈子留在那儿，选择相信我，跟我走出南馆儿，定然有你的想法。”

　　她拿出先前装银票的盒子，也没数里面的钱，直接推到裴如玉面前。

　　“这剩下的一万两银票给你作为成本，先试试经商？”

　　商人可以游历四方。眼界窄，那便给他时间，让他开阔眼界，见识南馆儿之外不一样世界，体验从未体验过的人生，到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

　　说起来楚衍还是在帮傅云执解决事儿。先不说春湘以前于他有恩，这裴如玉以前还是他的下属，他应该给的。

　　她没打算把剩下的钱还给傅云执。反正他的预算是两万两，楚衍砍了价才能多出来这么多，他就权当没有剩这个钱吧。

　　碧怜有些不自信问道：“我能行吗？”

　　楚衍嗤笑道：“你也不是个蠢人，这么多本金都干不了？”

第82章 请柬

　　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臣服的气质，只有有强大精神内核的人才能由内而外散发出如此气息，尊贵无匹。

　　楚衍其实也没指望裴如玉真干出什么大事业。就算他拿着这些钱跑路，楚衍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虽是傅云执安插的眼线，但上一世整夜抚琴让她睡了很多次安稳觉，她们还是有几分旧情在的。

　　裴如玉只觉郁闷的心境豁然开朗，如拨云见日，是从未有过的通透。

　　他被拘泥于尘世的枷锁以及世俗的偏见，以为这世道寸步难行，实则是随波逐流，桎梏了自己，枉活这么多年。

　　“主子，我懂了。”他看向楚衍的眼神变得热切又敬重。

　　一万两本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以做太多事了。

　　裴如玉站起身，想跪下行一大礼。

　　楚衍却拦住了他，摇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跪我？”

　　裴如玉一愣，眸中隐隐有湿意。

　　他没再坚持下跪，却是恭恭敬敬地躬身给楚衍行了一礼。tຊ

　　楚衍这次没有推辞，受了下来。

　　裴如玉站直，背脊挺拔，眸光渐渐坚定起来，这是他从未燃起的魂。

　　他原以为楚衍赎身是对她有所图，可他太想出去了，别无选择，便暂时应下了她。

　　现下看来，他遇到了贵人。世上真有人愿意帮一个觉得有缘的陌生人。

　　何其幸运，在这划分好贵贱的世间，有人愿意在他深陷泥潭时，拉他一把。

　　主子如此信任他，他一定不负所托，为她干出一番事业！

　　楚衍不知道他心中这么有雄心壮志，只是想让他过渡一番，找找自己的目标。

　　她从来没打算把裴如玉当成下属。

　　奈何裴如玉太过坚决，劝说无果，她也就放弃纠正裴如玉叫她主子这个称呼。若是这可以成为他的信念，那让他这样叫也无妨。

　　起身离开的时候，裴如玉叫住了她。

　　心境变了，他身上的气质似乎也随之变了，那艳丽的五官也像是焕发光彩，变得鲜活起来。

　　“主子，我能问一问，昨日在南馆儿，你明明可以不花一分钱，或者花更少的钱，为何要给那么多吗？”

　　楚衍回望他一眼，笑着说：“因为你并不廉价。”

　　裴如玉愕然，旋即低笑道：“原来如此。”楚衍不止将他拉出来，还给了他足够的自尊和底气。

　　他又道：“我能再问问，您的身份吗？”

　　有这样气度和财力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裴如玉从没在南城任何人身上见过这种气度，包括那最高的官员陈知州。倒是在江陵夫人身上见过类似的，不过却是不及眼前这人。

　　这非阅历可以累积，只有真正身居过旁人难以企及的高位，看透一切浮华，才能养出这通身的贵气。

　　裴如玉猜想这人的身份一定贵极重极。

　　楚衍不打算暴露自己身份，只回道：：“以后有机会，你便会知道了。”

　　裴如玉点头，没再追问。他可以等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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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又撞见傅云执。谁让他们的屋就隔着一道墙呢。

　　偏生这人不喜欢待在屋里，出太阳的时候还喜欢在院子里喝茶看书晒太阳。

　　不待楚衍说什么，傅云执明明在闭目养神，却像是什么都知道，声音清淡：“陈夫人每日真忙，想见你一面都难。”

　　他像是忘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

　　这话一听就是在嘲讽人。

　　楚衍对他闭口不提昨晚的事乐见其成。笑着回怼：“不及陈员外忙。”

　　傅云执睁开眼，清冷的眸子望向楚衍。

　　“现在可有时间给我了？”

　　楚衍回屋的脚步一顿，也望向他：“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