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彦立即转身，带着那一玉碗的血离开。

丝毫没管身后，摇摇欲坠的沈竹心。

寂静的房间内，只剩沈竹心一个人。

她脸色苍白，手指紧扣着桌子，才不至于摔倒。

放血的那只手无力地垂落，没有包扎的伤口，还在一汩一汩往外流着血。

沈竹心脑袋昏沉，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季明彦的场景。

那是在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伫立大殿两边，她被捆绑着，关在笼子里，像是个玩物。

身前，西域的使臣一条条细数她的珍奇之处。

十几年的培养下，沈竹心知道，也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最终的命运。

可在这个时候，季明彦开了口：“既是贡品，好好对待，才能彰显我大燕大国风范。”

之后，他将她带回了王府，又娶她为妃……

突然，手腕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

沈竹心回过神，脸色更加惨白。

药人不会死，但对痛的感知比常人强上数倍。

此刻，她只觉得好像有无数只虫蚁在啃噬那道伤口，疼的她满身冷汗。

沈竹心强忍着取出药膏，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安慰自己。

“我生来就是给人供血的，不能怪王爷。”

“王爷也说了是重要的人生了病，我应该帮他的。”

“取了这么多次血还没好，肯定是病得很严重，我不该小气……”

她逼着自己这样去想，可心脏还一阵酸楚。

若季明彦真的在乎，又怎么会舍得动自己？

沈竹心咽下苦涩，沉默地包扎好伤口。

放下衣袖时，却瞧见了小臂上露出的淡红的月牙印记。

药人的血虽然用处很大，但对药人来说，每取一次血，都是对生命的一次消耗。

当身上出现月牙印记的时候，就代表药人已油尽灯枯，时日无多。

她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个月。

意识到这一点，沈竹心开始恐慌起来。

刚才所有的自我宽慰都化作了泡沫！

她不怕死，可她害怕离开季明彦。

她还想一辈子陪着他，爱着他……

沈竹心顾不得手腕上的伤口，跑出院子想要找季明彦，想要见他！

一路上，秋季枯黄。

脚踩过去，一片碎裂声，脆弱的就像她岌岌可危的生命。

沈竹心浑然不觉，直到季明彦的房门外，她急促的脚步骤然停下。

只见屋内，季明彦正伏在榻边休憩。

而榻上正坐着一个女子，她正俯身，轻轻吻上季明彦的脸颊！

沈竹心怔怔站在原地，呼吸都停了。

她认得这个女子。

她是季明彦的妹妹，大燕长公主，季潇潇！

第2章

沈竹心只觉得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以前被自己忽略的细节通通浮现在眼前。

每一次季潇潇来找季明彦总是各种黏在他身边。

而季潇潇对她的态度一直算不上尊敬，甚至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皇嫂’。

她本以为是季潇潇看不起自己的出身，却从没想过季潇潇对季明彦抱有这样的心思！

沈竹心定定站在屋外，视线不由落到熟睡的季明彦身上。

他……知道季潇潇的心思吗？

沈竹心越想，越不敢深想，转身要走时，屋内突然传来道喊声。

“竹心？”

屋内，季明彦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起身回神快步走到了沈竹心面前：“你怎么过来了？伤口可上了药？”

他语气轻缓，关心也真情实意。

沈竹心心中一暖，可看到他身后面色不虞的季潇潇，又想到刚刚的猜测。

“刚才……”

她想提起刚刚的事，季潇潇就走过来打断了她。

“哎呀，沈姐姐手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快回去包扎吧！”

她一副要把自己赶走，害怕她说些什么的样子，让沈竹心顷刻明了——

她的心思，季明彦定是不知道的。

这么一想，沈竹心松了一口气。

“无事，这伤养养便好了。”

季明彦却冷着脸拉着她回了院子，亲手给她上药。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做。

上完药，季明彦又叫人送来温养身子的汤药：“瞧你脸白的，快喝了这药。”

沈竹心听话地将药一饮而尽。

她从小喝过的药不计其数，可第一次，她觉得药是甜的。

好像自从离开西域来到这里，跟季明彦在一起的每一分都无比开心。

沈竹心心里甜甜的，转念又想起自己手臂上的月牙印记。

要说吗？

却又害怕说了，会破坏两人现在温馨的时刻。

季明彦似乎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轻轻摩挲着她伤口周围的皮肤：“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沈竹心知道他是在说放血救人的事，摇了摇头：“能帮到你，我受点伤也没关系的。”

只是想到季潇潇，想到她刚刚做的那些事，若是被别人看见，那季明彦的名声……

沈竹心担忧，又不敢直接问，只好旁敲侧击。

“明彦，潇潇也长大了，可有属意的人家了？”

季明彦一愣，随即蹙起眉：“她还小，这种事情不急。”

沈竹心知道季明彦一向疼爱季潇潇，也觉得作为哥哥不想让妹妹过早嫁人很正常。

可晌午见到那样一幕之后，她又觉得季明彦对季潇潇宠溺得有点过头了。

他……会也抱有不同的念头吗？

沈竹心想到这个可能，心里就发堵。

定然是自己多想了，她更应该想着怎么珍惜接下来的日子才是。

沈竹心宽慰着自己，也没再聊跟季潇潇有关的事。

气氛也逐渐回暖到刚刚的岁月静好。

季明彦陪沈竹心用完晚膳才走。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

这天晚上，沈竹心正准备宽衣休息，季明彦却抱着季潇潇闯了进来。

季潇潇趴在他怀里，捂着胸口，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沈竹心刚要问，就见季明彦抽出腰侧的匕首：“竹心，快放一碗血出来。”

闻言，她下意识捂住自己还没有痊愈的手腕。

手臂上的月牙痕迹已经越来越鲜红了，她不能再这么消耗自己的身体了！

“明彦，我不能……”

季明彦神情瞬冷，像在看一个死人。

“你本来就是给人治病的药人，我要你一碗血，有什么不能？”

第3章

这一句话，如雷声轰砸在沈竹心身上。

她像是丢了魂一般，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