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太毒辣让他再也看不到当年那个少女的影子了。

但救命之恩，终究没齿难忘。

可是，为何老天要这样愚弄他，给他开这样的玩笑？

为何要让他亲手，害死他唯一的月光。

第十四章

沈夙灏再次睁眼，已经是两日后。

床边跪了一圈瑟瑟发抖的太医和暗沈，胆战心惊的禀报他昏迷时发生的事。

“王爷，我们在悬崖下搜索了整整两天，一无所获……”暗沈沈肖畏惧的低头，暗暗抹了把汗，不敢看沈夙灏的脸色，“只找到一些被野兽吞吃干净的尸骨，无法确认身份……”

他对叶轻漪的称呼变得恭敬起来。

沈肖跟随主子多年，作为沈夙灏最信任的手下，他知道的东西很多。

包括当年沈夙灏被追杀的事，以及最近苏晚被关押起来折磨，派人寻找叶轻漪，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沈肖叹了口气，心想：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凭王爷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悔恨的阴影了。

沈夙灏没有说话，但众人能明显感受到周遭的气息徒然变得阴寒压抑。

他眼眶猩红，仿佛一头哀痛到心碎的濒死野兽。

沉默许久后，他道：“那些尸骨，在山上找个地方埋了吧。”

沈肖一愣，脱口而出：“王爷？”

他得知真相后就一副痛苦的模样，为何要让叶姑娘埋骨在荒岭？

沈夙灏眸子深处划过一抹淡淡的柔和，“她肯定没有死，她这么爱我，怎么可能抛下我说走就走……你们给我找，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沈肖震惊到失去言语，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家王爷。

沈夙灏的表现，隐隐有疯魔之态。

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虽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清沈，万丈高崖，落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没人敢在这时候忤逆沈夙灏。

太医也呆住了，浑身抖如筛糠。

恰在这时，沈夙灏注意到了他，微微蹙眉，“你看起来有些眼熟，上回是不是来府上为王妃诊过脉？”

太医战战兢兢的回话：“我不曾为王妃诊脉，是为叶夫人……”

话未说完，太医就看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横亘在自己脖颈上。

沈夙灏唇角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本王府上的王妃只有叶轻漪一人，你可明白？”

“是、是！是为王妃看过病！”太医吓得魂飞魄散，不断地磕头。

“那她身体如何？”

太医咽了咽唾沫，顿了片刻，还是选择如实相告，“回王爷，王妃她身子骨很差，本就身带暗伤，加上滑胎，又受了许多苦，悲愤交加下，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活不过半年……”

沈夙灏死死盯着他，表情冷若冰霜，一言不发。

仿佛有一条极细的丝线狠狠勒住心脏，喘不过气来。

稍稍一呼吸，便会越箍越深，越来越紧，深入血肉，与经脉黏连。

他只觉得痛得快要窒息。

这时候，他才不得不接受了，叶轻漪已死这个事实。

他的轻漪，早就活不过半年了。

被一心爱慕的夫君抛弃，冰冷凄清的崖底，孤寂绝望的死去，尸骨无存。

万丈深渊，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枯骨，混杂在一起，就连为她完整的收殓遗骸都做不到。

她疼不疼？冷不冷？

她当时是不是特别恨他……

第十五章

王府水牢内。

“啊——”

苏晚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她的胸口，被沈夙灏一剑刺穿，血流如注。

沈夙灏死死盯着她，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我会让所有对不起她的人通通陪葬的，苏晚，你是第一个。”

苏晚被锁在牢房里，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一声衣服破破烂烂，上面全是凝固的血块和脏污。

她癫狂的大笑，表情扭曲，“那你呢？你这种罪孽深重之人，有什么资格苟活于世？”

沈夙灏轻声道，“我明白,所以我是最后一个，将用一辈子来赎罪。”

他会一直活在忏悔中。

对于轻漪，他何尝不自责，不愧疚？

只是苏晚千不该万不该，将仇恨寄托在轻漪身上。

要恨便恨他好了，轻漪救人出于好意，她没有做错什么事。

所以苏晚哪怕是为叶家复仇，她也该死。

苏晚艰难的转了转眼珠，眼中的愤恨一点点消散，化为解脱的释然。

对于沈夙灏这种人来说，根本不畏惧身体上的痛苦，他最怕的，就是来源于内心的煎熬折磨。

每天时时刻刻活在亲手害死自己心上人的悲痛悔恨里，无异于杀人诛心！

她就是要这样，让沈夙灏生不如死，像囚犯一般将自己封闭！

一想到这里，苏晚心中就无比舒畅。

哪怕现在死了，她也复仇成功，再没任何遗憾。

苏晚缓缓闭上双眼，唇角微笑着，没了呼吸。

“来人，把她尸体丢去乱葬岗，让秃鹰野狗啃食。”

若苏晚没有害叶轻漪，他也许会考虑将她葬入叶家祖坟。

毕竟是他愧对叶家在先，叶家人不管怎么报复他，他都能接受。

但其他人，都没有叶轻漪一人重要。

从很早之前，沈夙灏就知道自己是个疯子。♂

他冷血，冷清，六亲不认，心狠手辣，高高在上玩弄权势，世间所有人于他而言只是蝼蚁，是随时可以牺牲掉的草芥。

也许这就是他的报应吧。

沈夙灏一手握着剑，大口喘息。

他头痛欲裂，直到将舌尖咬烂，才勉强维持清醒。

这几日他整夜整夜的难以入睡，一闭上眼，就会陷入梦魇。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叶轻漪遭受虐待的画面，不断凌迟着他的心。

同时，哪怕是清醒的时候，也总是伴随着耳鸣。

仿佛有惨死的冤魂在他耳边尖声大叫。

这几天，他破天荒的没去上朝，只一个人默默待在叶轻漪住过的偏院里。

沈夙灏找遍了整个王府，亲手将叶轻漪曾经的东西翻出来，妥善收着。

他只有抱着叶轻漪穿过的衣服，嗅着她的气息，才能得到短暂的平静，安稳睡上几个时辰。

叶轻漪对他来说是药，更是毒。

而他早已无药可救，戒不掉断不了。

“对不起，轻漪，对不起……”

“你回来好不好？求求你回来，我真的知错了，你不要走……”

可无论沈夙灏呼喊多少遍，都得不到半分的回应。

他的叶轻漪，好像真的随着悬崖边的纵深一跃，彻底的离开！

第十六章

“王爷，您已经一整天不曾用膳了，多少吃一些饭吧。”沈肖捧着凉掉的饭菜，哀求道。

沈夙灏充耳不闻，全神贯注的雕着一块玉。

这是一块上好的贡玉，被沈夙灏拿来亲手为叶轻漪雕刻牌位，上刻一行小字“吾挚爱亡妻叶轻漪”。

这块玉如今快被刻好了，沈夙灏深深凝视着它，仿佛在看他思慕已久的心上人。

“放那吧，我会吃的。”

沈肖无奈的叹口气，忧心忡忡的劝道，“得知您下的命令后，太妃娘娘赶来王府找您了。您现在这个样子，她看了一定会很伤心……”

沈夙灏手指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淡淡“嗯”了一声。

沈肖也不好继续多管主子的闲事，默默退出了书房。

没过多久，一个约莫中年的美妇人冲了进来。

她风韵犹存，身上更是穿戴着皇宫里才有的绫罗绸缎珠宝玉翠等，华美富贵。

这美妇人正是太妃娘娘，沈夙灏的亲生母亲。

沈夙灏的一副好相貌，正是深得了她的遗传。

妇人指着沈夙灏的鼻子，开口痛斥，“你这逆子，你要气死我！你现在哪儿有半分亲王的样子，连朝都不上了，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吗？！”

沈夙灏停下了手里的活，掀起眸子看她。

太妃只觉得他的眼神晦暗得可怕，如同万年寒潭一般没有丝毫波动……

“谁敢多嘴，杀了便是。”

太妃脸色几番变化，哽咽道，“娘这是担心你，你也知道有多少人对你恨之入骨，日日夜夜期盼着把你拉下水！”

“你现在做的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你居然……居然想娶一个死人为妻？！”

没错，沈夙灏吩咐属下去办了许多事，其中一件便是昭告天下，自己重新迎娶叶轻漪为妻，并大肆操办婚礼，弄得轰轰烈烈。

但叶轻漪那日从城门逃离后坠崖，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不少人还曾亲眼见证亲王侍沈去崖底搜寻两天，结果什么也找不到。

亲王殿下不知为何突然反悔了，不仅收回休书，还大张旗鼓的要娶回一个已死之人。

据说，成亲当晚，他要抱着叶轻漪的牌位拜天地。

最近京城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亲王已经疯了。

可不是魔怔吗？当初把事情做的那么决绝，现在人死不能复生，反倒稀罕起来了。

只是世人不知道，这是沈夙灏，欠叶轻漪的一次盛大婚礼。

不论说什么都要补回来。

沈夙灏弯了弯唇，笑得邪气。“有何不可，母妃？我就是个疯子，不在乎什么名声，他们越怕我越好，我只需要他们的畏惧。”

太妃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咱们母子俩个相依为命长大，你现在这样不顾一切，那母妃怎么办？以后母妃连个依靠都没有！现在外头流言蜚语，连带着我的声誉也受损！”

沈夙灏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瞳里一片阴鸷，“娘娘最爱的，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为了他甚至可以将我舍弃，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