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昭微愣，片刻后才开口：“你们是说，动手的，是长孙大人？”

　　她在鲜卑几乎有大半年，多少清楚拓跋右部的一切内情。

第28章

　　比如宇文沅，便是拓跋隼的心腹，她时常见到此人随拓跋隼左右。

　　而执掌弓箭兵的长孙大人，则是直接听命于鲜卑的可汗。

　　也就是说，可汗要杀拓跋隼？

　　韩昭神情微凝，犹豫片刻后，还是询问起他们：“可汗和四皇子关系，怎么样？”

　　巫医们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怎么样，可汗和四皇子不亲近。”

　　韩昭抚摸着怀里的兔子，陷入了沉思。

　　巫医们又道：“顿珠，我们过些日子，也要往南方去了。”

　　韩昭动作一顿，“是……鲜卑军已经清理好南方的……那些汉人了吗？”

　　巫医们笑了笑，神情露出了点憧憬：“是啊，我们也很惊讶，他们动作居然那么快。”

　　“想到能去南方，我们都很高兴，听说中原远山含黛，连风都是暖的，我们都很想早点去……”

　　韩昭攥紧了手，暖吗……

　　她抬眼看他们，面上神色漠然。

　　然而，他们还未曾出发，便被人喊了去鲜卑右部的主营，也就是拓跋隼的营帐。

　　韩昭不是巫医，原本不用去的。

　　可下一瞬，她却听人说，是长孙大人身受重伤，命在旦夕。

　　他们那么多人，还在与拓跋隼搏斗的过程中，处于下风……

　　是有意放水？还是那人武艺太过高强？

　　韩昭想得入神，只觉得眼前像是有一团迷雾，浮在她的眼前，让她看不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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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帐内，韩昭便站了在最后面。

　　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弥散在空中，她不经意的看向巫医围着的男子。

　　那位执掌弓箭营的长孙离，此刻躺在床上，薄唇紧抿，面色还透着几分白。

　　韩昭收回视线，默默垂眼。

　　很快，长孙离睁开了眼，他一醒来，便直问其他人有没有抓到拓跋隼，得到的回答，自然是没有。

　　他神情一凛，挥了挥手，“传令下去，若有人知晓四皇子的去向，回禀者，重重有赏。”

　　韩昭知道，拓跋隼就在雪山脚下……

　　生死未知。

　　但韩昭不想掺和这一堆事，她只随着巫医们默默退下。

　　夜幕降临。

　　韩昭又进到了顿珠的营帐。

　　屋内摆设很简单，只有床、柜子、取暖用的篝火铜炉。

　　她把怀中的兔子放到床上，聊了两句后，便出了帐去为顿珠寻找吃的草。

　　草原上不是没有养兔子的人。

　　可大部分人都作储存粮养的，若是被鲜卑人看到地上有乱跑的兔子，直接便是一弓箭下去了。

　　养伤、去巫医帐、天黑、找草、喂顿珠。

　　过了十日，天还未曾亮的时候，鲜卑士兵们便在营帐内举起了火把，说是要出发去王庭了。

　　韩昭不能骑马，便跟在队伍后面缓缓走着。

　　她给自己绣了一个绣着精美花纹的斜跨包，将顿珠小心翼翼放在了里面。

　　有人看见了她的包，还上前搭话，“顿珠，你绣的花纹，真好看。”

　　说完，她们便眼巴巴的看着韩昭。

　　在这草原上，原本众人说话，都是敞开天窗的，可也有种例外——奴隶主与奴隶。

　　这群人，装扮从头到脚都透着雍容华丽，就差把自己有钱写在脸上了。

　　故此，她们神色才期期艾艾，没法对一个奴隶拉下脸。

　　韩昭被她们注视，没有任何紧张，反正对她来说，除了回故国，什么都不重要。

　　顿珠例外。

第29章

　　暖阳照射在众人的脸颊上，韩昭顿了顿才道：“这针法不难，若是你们喜欢，改日……”

　　她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三位姑娘眼神便一亮，扯着她就要往马车上走，“不要改日了，就今日吧！”

　　鲜卑的马车和中原的马车，外形有很大的不同。

　　韩昭还没上去，便看到了用金银镶嵌在车面上的马纹、鹿纹。

　　在看到那鹿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便是想起拓跋隼常佩戴的那块玉。

　　韩昭本以为自己心中，会再起撕心裂肺的痛，可是她没有。

　　拓跋隼与她之间横隔太多。

　　她从起初的绝望，到后来，竟悉数成了麻木。

　　甚至当她从顿珠口中得知——她被拓跋隼误杀，韩昭都生出了一种“不过如此”的诡异想法。

　　她想得入神，缓醒过来时，猛然发现马车上的几个姑娘，都盯着她，笑靥如花道：“顿珠，你在想什么，我们喊了你好几声。”

　　韩昭很淡定，肩背挺直，轻言细语道：“我在想，该教诸位绣什么花样。”

　　她扫了一眼马车外的景象，前方乌泱泱领队的，都是鲜卑的贵族和将领，中部跟着的是坐着马车的妇女，尾部则是一群从各处俘虏的奴隶。

　　那群奴隶，韩昭仿佛还能辨认出，有些是她大汉的闺中女眷。

　　“就教我们绣兔子！”

　　韩昭听到她们的话，只是笑：“绣兔子有什么意思？”

　　“我绣兔子，是因为我喜欢兔子。”韩昭穿的很干净，比起车队后方那群蓬头垢面的奴隶，令人赏心悦目不少。

　　几个姑娘中有人忍不住好奇道：“那你要教我们绣什么？”

　　韩昭脸颊上浮现一个清浅的笑容，语调缓慢：“你们可有喜欢的人或地方？不若将他们的模样，绣在斜跨包内侧……”

　　话还未尽，姑娘们便眼神一亮，重重点头。

　　点完头后，她们才想起旁边有人，纷纷扭头，面红耳赤指着对方：“不许说出去！”

　　几位贵女拿起方方正正的布料，开始绣起鲜卑的山水、她们的意中人。

　　韩昭低着眉睫，无比认真的教她们针法。

　　有人问：“不用先画刺绣稿吗？”

　　“喜欢的人，喜欢的景，不用画也能记在心里。”韩昭淡淡笑道，针尖在鲜卑的软面布料上往返穿梭。

　　话落，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直呆在斜跨包中的顿珠，悄悄探出了一个兔头，想去看韩昭绣的是谁。

　　韩昭动作一顿，将她捞了出来。

　　下一瞬，便有贵女将兔子抢了过去，又惊又喜：“兔子！你居然随身带了个兔子。”

　　韩昭没有立即说话，只是静静盯着顿珠，兔子到了别人怀里，被塞了一大把的草。

　　去王庭的路上，本就无聊。

　　其他马车上的贵女听到有兔子，大部分都过来瞧了一眼。

　　然后便看见了马车里的几位姑娘都在刺绣，绣得还都是草原上的将领、皇子。

　　绣帕中男子那轮廓分明、凌厉逼人的俊颜，熠熠生辉，栩栩如生！

　　绣成斜跨包，日日夜夜带在身边，那和成亲了有什么分别！

　　二话不说，诸位贵女便把韩昭借走了，让人轮流教她们刺绣。

　　马车依旧赶在去王庭的路上，行出三百里后，鲜卑右部落的人到了雁门关。

第30章

　　时值冬日，马上便要除夕了。

　　雁门关却没有要过年的氛围。

　　作为第一个被攻下的城池，它本该在鲜卑将军的治理下，井井有条的。

　　可当车夫拉住缰绳，马车停下，韩昭跟在几位贵女身后下车时，只看到了一片萧条。

　　雁门关城墙上挂着鲜卑的旗帜，随风摇晃。

　　城内清冷一片，让韩昭觉得十分古怪，好不容易，她看到了一个路人，她立马上前问道：“老伯，为和这里店铺紧闭，行人如此稀少？”

　　明明从前，她和亲路过这个地方时，还不是这样。

　　路人看了一眼韩昭的鲜卑服饰，摇了摇头，不欲多言便走了。

　　韩昭敏锐的察觉到，这样的事情，必然和拓跋部落的军队有关。

　　她收回视线，随着众人往客栈走着。

　　越往城内走，她的心也便越沉。

　　街道空空荡荡。

　　客栈的门，也是关闭的，鲜卑族的人心安理得的霸占了整个客栈。

　　韩昭因得了贵女们的青睐，也得了一间人字号房。

　　镂空的雕花窗，月光透过缝隙洒进屋内。

　　左右睡不下，韩昭笼衣起身，走到了窗前，注视着远方。

　　顿珠像是被动静吵醒，“阿昭，你在看什么？”

　　“我的房间，位于客栈的西侧，面向官署。”韩昭微微攥紧了袖子，固执的盯着那个地方，“昔日拓跋隼踏破雁门关之时，招降官署里的官员，却无一人肯从。”

　　顿珠一愣，转而问道：“那他们……”

　　韩昭久久未言，只看着官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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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客栈外一阵喧嚣。

　　住在里边的众人起先以为，外边是有人起了争执。

　　直至“砰”地一声，像是有人被踹倒在地面上，众人才惊觉，怕是有大事发生。

　　韩昭连忙走出房间，自二楼栏杆处，往下望去。男人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前，背对着初升的朝阳，神情晦涩，叫人难以辨别。

　　无形之中，威凌迫人铺天盖地的袭来。

　　韩昭浑身一冷，怔怔的看着那人。

　　“四殿下，伤势好的倒是快得很。”一身戎服的长孙离神情莫测，缓缓地自客栈内走出，步伐沉稳。

　　可鲜卑人无一不知，长孙离身受重伤，还未好全。

　　如今正面迎上拓跋隼，他这般模样，约莫有六分都是在强撑面子。

　　拓跋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