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些人将我当成祸患，麻木地任由他们送来的千百倍疼痛。

心底，凄凉无边。

他们高喊着圣女千古，却将刀剑刺进我心里，为云羽宸和秦语怜歌功颂德。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日光愈盛，却再激不起我对暖阳的向往。

我只觉得眼望之处，皆为冰海。

眼前一黑，我直接昏死过去……

昏昏沉沉间。

再度睁眼，我发现自己身处寝宫，床畔坐着云羽宸。

“醒了？”

冷冽的嗓音令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床角蜷缩。

云羽宸狭长的眼眸落在秦欢瑶脸上，眸底的温度冰冷刺骨。

“怕了？”

“秦欢瑶，鸠居鹊巢的时候，你可曾想过害怕？”

云羽宸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他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要将我整个人看穿一般，容不得半点质疑。

“今日种种，皆是你咎由自取。”

“往后余生，你就用你这不死之身日日忏悔思过，祈求老天原谅你。”

我嗫嚅着，却没有发出一个字音。

犹记脑海里的系统倒计时：【21时36分18秒】

再快一些流逝，再快一些解脱。

我就不用再承受这份身躯之痛了。

云羽宸看着我这浑噩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蓦地想到什么，他松手起身，拿出雕刻着凤凰图纹的红木锦盒放在桌上。

“明日封后大典，你跪着将这凤印送到语怜面前。”

“新后祈福，怜悯众生，也会原谅你。”

第10章

语毕，他便转身离开，步态有几分沉重。

我缩在床角，干哑的嗓子已发不出任何声音，风干的泪痕却再度泪流满面。

我蜷缩在阴暗之处，避开所有光亮。

曾经我惧怕的黑暗，在这一刻成了能让我心安的所在。

天明，卯时一刻。

号角悠扬，百鸟鸣凤。

我被宫人带去了祈福大殿。

金光耀目，百官朝拜，万民接福。

新后凤冠霞帔，携天子之手步步走上最高殿台。

“恭贺吾皇，恭贺圣女喜登后位！”

满朝文武皆跪，贺喜之声冲破云霄。

我手捧着凤玺，缓缓在台阶前跪下。

尤记得几个月前，我的封后大典也是如此，满目气派极尽奢华。

那时的云羽宸牵着我的手，眼中只有我一人。

“欢瑶，此后朕在，卿在。”

只是如今，身穿明黄龙袍的男人牵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说出了更为深情的誓言。

“今日天神见证，朕的皇后，与秦山同在！”

朝贺之声不绝于耳。

我神色木然，双膝缓缓移动，一步步跪着爬上台阶。

一阶，两阶，三阶……

一直往高处而行。

石阶坚硬磕破膝盖，由我起始之处落下血痕，寸寸鲜红触目惊心。

我缓而慢地蹒跚着，终是抵达了祈福殿台，跪了秦语怜面前。

我脸庞苍白无血色，平静到宛如一池死水。

“恭祝帝后，福泽绵长，百岁无忧。”

凤印被秦语怜接过的那一刻，脑海中的系统倒计时骤然清晰显现——

【离开副本倒计时：10分10秒】

我扬了扬嘴唇，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一旁的云羽宸看着我脸上的那抹笑，神色带着几分烦闷。

“下去吧！”

我支撑着站起来，颔首行礼谢恩，随即转身准备走下台阶。9

忽然，祈福大殿下传来民众的呼喊声。

“妖女不除，何以国泰民安！”

“望帝后为国除害，以绝后患！”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整个祈福殿，围在四周朝拜的百姓高举着拳头站起抗议。

他们乌泱泱的一片聚集在一起，围在了台阶两侧，弑杀般看向我。

那些人的脸上带着赴死的决心，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箭弩、长枪、铁杵……

我一一扫过，这些改良后的武器，都是出自我曾亲手设计的图纸。

我仍记得，图纸遍及千家万户时，百姓是何等感恩戴德，称我为大盛圣女。

可现在，他们却冒着人头落地的危险，要亲手将我斩杀处死。

脑海里的倒计时还在继续，我释然一笑，缓缓迈开步子往台阶下走。

殿台上，云羽宸变了脸色。

“秦欢瑶，停下！”

他伸手想拉住我，却被一旁的秦语怜拦住。

“姐姐是不死之身，让百姓泄愤惩治一番，也算有个交代。”

云羽宸蹙紧眉，沉默几瞬后还是收回了手。

我释然地往台阶边走去。

喊杀声震天。

我带着满身未好的伤，脚下血印如梅。

台阶两侧的百姓将手中铁杵直直挥舞向我，似乎只要我再走下一阶就马上砸过去。

“啾——”

寒风凌冽，一支箭羽破空而至，精准穿透我的心脏！

我一个趔趄，只觉心口闷疼。

低头一看，伤口直直渗出鲜血，很快浸透了身上的白衣，如春日里开得最好的血芙蓉。

越流越多，从胸前蔓延到裙摆，蜿蜒到台阶之上。

云羽宸瞳眸一阵紧缩，声音带着几分颤意。

“秦欢瑶，朕命令你回来！”

我视若未闻。

我知道自己再往下走，伤我的人会更多。

可我没有回头，依旧跌跌撞撞地走向属于我的……赴死之路。

群众沸腾，喊声响彻云霄。

“妖女将死！盛朝将安！”

又有漆黑的箭羽穿过我的身躯，数不尽的刀剑割破我的四肢。

满目的锋利刺入身体，入骨的痛令我再也没力气往前走。

噗通——

我直直栽倒在台阶上，一阶阶滚落而下。

满身的血，几乎染红了一整条台阶。

脑海中，倒计时发出尖锐的嗡鸣声。

【秦欢瑶离开副本倒计时：59秒！】

【回收秦欢瑶金手指技能，撤销不死之身，死亡加速中！】

系统的机械声反复回荡，我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不断往外流逝。

平日药体自我修复的身躯，此刻破碎得惨不忍睹。

每一寸血肉，每一寸骨骼传来的疼痛，让我清楚意识到自己的灵魂在逐渐剥离躯壳。

万人之上，云羽宸步步朝台阶边奔来。

“秦欢瑶！”

“你不是不死之身吗，给朕站起来！”

他伸手，想去触碰浑身是血的我，却又无从下手一般，僵在了半空中。

我的意识一点点消散。

听到男人的声音，我费力的转眸朝他望过去。

阳光很暖，男人的脸，错愕中带着惊慌。

我挤出一丝笑挂在脸上。

“云羽宸，我说过的。”

“你若薄我……我便离开……”

“我说到做到。”

我抬眼想最后看一看，这个世界的日光。

眼前却一片漆黑。

与此同时，冰冷的电子音发出尖锐的鸣音——

【倒计时0时0分0秒！】

【遣送任务失败者离开副本完毕！】

第11章

金銮殿上满是耀目的颜色，那一抹红直直刺入云羽宸心里。

民众朝他跪拜，高喊着妖女已除，盛世太平。

他本该为她的死产生快意……

可是心里却像是被人挖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空了一角。

云羽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人抱走的，也不记得他在那大典上做了什么。

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她。

“陛下……恕臣直言，废后既是妖女，死了又何妨？”

“这事利国利民的好事啊。”

昭明殿内，深夜仍旧灯火通明。

一干御医跪在地上，为首的御医不卑不亢道。

“好事？朕何时说过要让她死？！”

云羽宸怒极反笑，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

“陛下，恕臣等无能。”

天子震怒，一众御医连忙跪拜请罪，连大气都不敢出。

闻言，云羽宸的脸色愈发的阴沉。

“既然无能，那就全部革职还乡。”

他本是想要这些人全部陪葬，可眼前之景总能让他想起从前。

数日前，秦欢瑶曾为了一个老御医下跪求他。

那时，他就当着秦欢瑶的面处死了老御医，连全尸也没留。

因他想，偷了他人十三年人生的窃贼，怎能那样理所当然。

成为他人口中的圣人，享受什么祝福。5

如今，她真的死了，他又有什么理由让这些御医陪葬？

“臣等……遵旨。”

心头忽然升上来一丝无力感，云羽宸将御医挥退。

他的目光落在长眠的人身上。

良久，他的眸中翻涌上来些许复杂的情绪。

他的脑海中闪过很多从前有关她的画面。

冬雪煮茶、春日赏花、炎夏泛舟、深秋酿酒……

一桩桩一件件在的眼前不断浮现，怎么也挥之不去。

“秦欢瑶……你怎么会死呢……”

他呢喃着，伸手抚过安睡之人的眉眼，声音很轻。

像是在问睡着的人，又像是在问自己。

云羽宸握上那双满是伤痕的手，粗粝的感觉让他一怔。

掌心那只手早已没了温度，凉得吓人。

他触碰到了才笨拙的想起要把人放到冰室去。

抱起秦欢瑶的时候，怀里的重量轻得骇人。

他恍惚地想——

她何时变得这样瘦了？

而他却这样粗心，一点都没有发觉？

“陛下，陛下！”

云羽宸想得入神，连身后传来的喊声都不曾听见。

直到那人到了面前，他才敛下思绪。

“陛下，今日是您和娘娘的大婚，您……您若是宿在别处，天下人要如何想皇后娘娘啊？”

来人是他身边的掌事太监周宁海。

大典上的混乱是他和秦御善的后。

他的话令云羽宸眸中迟疑，却仍旧应了声。

“朕晚些去芙蕖宫。”

这一晚，就晚到了亥时。

今夜的芙蕖宫比昔日的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