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颗深海中的黑珍珠，目光却柔情似水，好像眼睛主人的世界只能装下瞳孔中央的人。

这个眼睛的主人秦悠悠却再也熟悉不过，是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爱人：厉闻川。

可瞳孔里清澈的人影却是嬉笑着的谢珊珊。

秦悠悠失神了一般的怔愣在原地。

而另外三幅画分别是：阳光下戴耳机写题的厉闻川。

躺在雪地上脸颊通红，却笑容却灿烂的厉闻川。

以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牵着另一只纤纤玉手。

突然，秦悠悠的肩膀沉了一下。

她侧头看去，见到了照片里相同的手。

第8章

抬头看，谢珊珊明媚张扬，不可一世的脸旁出现在她眼前。

谢珊珊挑衅道，“我拍得如何？”

秦悠悠压住眼底的波涛汹涌，没有回答。

她淡淡道，“闻川呢？”

“在我家，”谢珊珊得意道，“睡觉。”

当头棒喝，秦悠悠陡然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她突然觉得好累，累到生出了怯意，让她想逃。

可是谢珊珊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她自顾自指着每一张照片解说。

“那张是初中的闻川哥，当时他还有些幼态。”

“喏，这张雪景图是我们高二那年去俄罗斯旅游时我抓拍的，这张眼睛特写照是我告诉他我要出国留学前一天拍的。”

戴蒂芙尼戒指的葱嫩指尖突然顿下来。

谢珊珊唇角上扬，看向秦悠悠的眼神多了点嘲讽。

她一字一句说道，“而这张，是你们结婚前一天晚上拍的。”

秦悠悠拢了拢外套，将自己裹得更紧。

“你喜欢他，可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开？”秦悠悠哑声质问。

“莬丝花过时了，只有不能轻易得到的独立女人才更加值钱，”谢珊珊诚实回答。

她又接着说，“原本我想等我学成回国后，借顾家儿媳的名号打开国内市场，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你。”

她咂舌一下：“算了，就当上帝送你的礼物，让你这种人过几天好日子。不用感谢。”6

秦悠悠瞳色瞬间冷了下去，还未等开口反驳，相同的手机铃声响起。

两人同时拿起手机，亮起的却是谢珊珊的手机。

谢珊珊将手机界面面向秦悠悠，厉闻川的来电显示赫然刺进眼里。

她轻笑，“闻川哥醒来打的第一个电话，是我的。”

秦悠悠攥紧拳头，偏过头去不看她。

谢珊珊却在接通电话后故意打开扬声器，厉闻川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悠悠到摄影展了吗？我打不通她电话。”

谢珊珊脸色一凛，连忙把免提关掉。

“她好好在这呆着呢！”谢珊珊娇嗔道，“你也不问我好不好！”

秦悠悠拧眉按了按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动关机了。

因为太过熟悉厉闻川的声音，秦悠悠甚至隐隐分辨出他在笑。

“哼，你得哄我！”

“除了你上次答应送我的包，我还想要DIOR的那条星光裙嘛！”

“好！谢谢闻川哥，我爱你……”

恶心感突然袭来，秦悠悠紧紧捂嘴朝厕所跑去。

不久后，秦悠悠唇色苍白从厕所出来，仿佛被抽空了灵魂般。

秦悠悠轻抚肚子，眼神悲悯，“宝宝，如果爸爸不要我们了，如果妈妈不在了，你会不会恨妈妈？”

她的眸光中丝丝缕缕满是失望，颤抖道，“妈妈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应该让你来到这个世界……”

“悠悠——”

熟悉的声音传来，秦悠悠看向声源处。

厉闻川快步向她走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晚离开时的那套。

他正向自己跨步走来，走着走着跟与自己记忆里那个手捧鲜花的少年渐渐重叠了。

他回来了吗？

“闻川哥，我在这！”

谢珊珊提起裙摆冲进秦悠悠视线，拦住了厉闻川。

他停下了脚步，秦悠悠清楚地看到他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里，闪过的惊艳。

谢珊珊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手，狡黠地说道，“等了你好久，还以为你不来了。”

厉闻川眼底闪过一丝欲望，他轻叩谢珊珊额头道，“不准小瞧你哥。”

谢珊珊吃痛嘟嘴看着他：“敲傻了，你接盘？”

秦悠悠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一字一句，一颦一笑，刺进耳中，狠狠扎在心上。

果然啊，曾经的山盟海誓终将抵不过初恋，到头来还是黄粱一梦。

既然眼前的男人不再只属于她，那么她就将他重新归还于人海。

一别两宽，永世不再见。

秦悠悠下定决心般轻喃：“系统，带我去下一个世界吧。”

第9章

系统光速回应了她。

【明晚，你将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冷冰冰的无介质声音，秦悠悠却听出慈父为女儿终于清醒的欣慰。

下一句，便是语重心长了。

【彼时灵魂抽离的过程会非常痛苦，剩余的时间，请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吧。】

秦悠悠长吁了一口气。

“好。”

她不怕痛，她甚至需要痛。

或许只有狠狠痛那么一次，她才能刻骨铭心地记得，将所有爱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是多么愚蠢的事。

厉闻川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一如既往地关心：“悠悠，你脸色很苍白，不舒服吗？”

秦悠悠摇摇头森*晚*整*理，“我没事。”

明明已经决定放弃，可酸楚还是沿着心脏一遍又一遍泛开。

“没事就好。”

厉闻川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轻吻她的额头。

秦悠悠紧贴他的胸膛，鼻息萦绕着熟悉的味道却夹杂着一丝陌生的香水味。

这个香水跟她的主人一样，霸道又张扬。

满心酸楚戛然。

“你怎么不接电话？”秦悠悠身子不动声色地推开他，语气冷硬。

厉闻川愕然一瞬，又故态复萌：“昨晚我加了一夜班，手机没电关机了。”

抬眸的瞬间，他突然注意到墙上的照片，眼底闪过诧异的光，转过头跟秦悠悠解释时，又平静无澜。

他说：“这些照片你不要多想，只是年少时帮忙摆拍。”

“嗯。”秦悠悠还是捕捉了他刚才微妙的表情变化，“我明白。”

傍晚。

摄影展首映成功的庆功宴，在一番觥筹交错中结束。7

大家都意犹未尽，满脸喜色。

唯有秦悠悠唇色苍白，后背还冷汗直冒。

其实从庆功宴开始，她的头就阵痛，像有一个小人拿着锤子敲打她的脑髓。

这跟她七年前刚穿来这个世界，灵魂附体的感觉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是灵魂脱离肉体前的征兆。

系统说带她走，她没想到，速度来得之快。

最后的告别，快得猝不及防，甚至她都来不及做让自己高兴的事。

而此刻，谢珊珊，厉闻川几个一起长大的发小，还在嚷嚷着换个地方继续玩。

厉闻川下意识看向秦悠悠，寻求她的同意。

秦悠悠拉了拉他的袖子，“闻川，我今晚有点不舒服，我们先回家好吗？”

厉闻川皱眉问道，“哪里不舒服？”

“头痛。”她揉了揉太阳穴。

“那我们回家找医生给你看看。”厉闻川柔声道，眼里却颇为失落。

人群中不知道谁啧了一声。

谢珊珊走过去：“闻川哥，等下先让司机送她回去，再打电话给医生过去面诊，一点也不耽误嫂子看病的。”

“是啊，我们都好久没聚过了。”几个发小附和道。

“可是……”厉闻川犹豫了。

当着秦悠悠的面，谢珊珊用长甲不经意拂过厉闻川的手臂，蛊惑道：“闻川哥，你又不是医生，回去也没用，难道你不想和我们一起玩吗？”

她特意将“我”字加重，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厉闻川瞳色一暗，又安抚地看向秦悠悠，“悠悠，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吧，我晚点就回去。”

秦悠悠只感觉全身所有的热情和精力都被抽干。

她第一次，温顺地点头，“好，那你今晚就痛痛快快地玩个尽兴。”

会所门口。

厉闻川牵着秦悠悠的手，一起站在在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

他的手轻摸她发梢，叮嘱的语气满是不放心，“到家了就给我发消息，乖乖听医生的嘱咐。”

秦悠悠紧紧盯着他的脸，像要刻在脑子里。

司机将车开了过来。

厉闻川为她拉开车门，牵着她手送进后座，轻轻关上了车门。

秦悠悠却忽然放下车窗，突然开口，“闻川。”

“嗯？”厉闻川不明所以看着她。

“再见。”

厉闻川勾唇回应，“再见，等会儿就见。”

车子慢慢驶离，秦悠悠的眼泪抑制不住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