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的刹那，她转头看向守在门口的小禄子，吩咐了一句：

“你去宫正司传句话，他们调查出结果之后，不必来钟粹宫回我，直接去甘泉宫就是。”

···

甘泉宫。

今儿倒是没有旁的妃嫔在殿内侍奉笔墨。

裴璎顺利地入了殿，见过了礼，然后就听秦峥问她：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裴璎不疾不徐地走到他身边，语气娇娇软软的：

“嫔妾是想着借一借陛下的威风，狐假虎威来了。”

“哦？怎么回事？”说话间，秦峥手臂一探，就将人抱进了自己怀里：“你想怎么借朕的威风？”

裴璎环住他的脖子，将头搁在他的颈间，道：

“陛下可还记得，嫔妾前几日说，要送您一个礼物，带着众艺台的舞姬们排个新舞给您看？”

“朕记得。”

“嫔妾原本以为这事儿很容易的，却不想还是出了岔子。”说到这儿，她语气低落：“今儿众艺台令人递话，说他们排好这舞了，嫔妾就传了他们到钟粹宫来看一看。但是人一到，嫔妾才发现，嫔妾先前指定的领舞并不在其中，反而是嫔妾之前指定了不许参与这个舞的那个舞姬，顶替了领舞的位置。”

秦峥一语中的：

“是众艺台管事，和后头这个舞姬联手搞出了幺蛾子？”

裴璎点了点头：

“想来是了，方才在钟粹宫里头，见嫔妾不肯轻轻放过此事，他们两个已经开始狗咬狗了。”

秦峥问她：

“那你想借朕的威风，是想让朕替你去查此事，还是想让朕降罪于他们？”

于他私心里头，既愿意替她查清这事，也愿意替她降罪众艺台里这两个刁奴。

他既是她的夫君，又是她情之所寄，为她撑腰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都不是。”裴璎摇了摇头，眸子里带了狡黠的光：“嫔妾已经让宫正司去查这事了。但是嫔妾怕宫正司觉得此事不过是舞姬们之间的小事，不肯用心，所以嫔妾方才让人去宫正司传了话，让他们查完之后，直接来甘泉宫禀报就是。”

“原来是这样借朕的威风。”秦峥失笑：“你倒是聪明。”

裴璎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嫔妾早就跟陛下说过的，嫔妾聪明着呢。”

“是是是，你聪明着呢。”说到这儿，他却忽然语调一转：“只是朕仿佛记得，璎娘曾说过要亲自带着舞姬们排舞的。今日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你只是开头吩咐了几句，这排舞的事儿全都是众艺台完成的？也不知璎娘这亲自，亲自在了何处？”

说到这儿，他故意伸手往裴璎腰间腋下的痒肉挠去。

裴璎笑得花枝乱颤，一边儿笑一边儿躲，奈何整个人都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竟是无处可逃。

眼看着她眼角已经沁出了泪水，整个人快要笑得岔过气去，秦峥这才停下动作，不再闹她。

裴璎好半天才平复了呼吸，然后嗔了他一眼：

“陛下这话说得，好似嫔妾故意想要躲懒似的。”

秦峥挑了挑眉，虽然不曾开口，面上却写了四个大字——难道不是？

裴璎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膛，眼波中似有万般柔情：

“与陛下相关的事，嫔妾何曾躲过懒呢？”

秦峥心头一动。

是啊，她对他有多情真意切，他难道还不清楚吗？

那一匣子同心结，如今就在甘泉宫寝殿的龙床上放着呢。

他每日里看着那匣子，都觉得一颗心仿佛被泡在温水里一般，惬意极了。

想到这儿，他在怀中人的额上落下一吻，然后温声问她：

“那璎娘说说看，你为何不曾亲自带着舞姬们排舞？”

“还不是为了陛下。”裴璎的手指在他胸膛上慢慢画着圈儿：

“嫔妾不曾学过舞，对舞技一窍不通。若真的在他们排舞时处处插手，亲自参与每个动作的编排，只怕到时候陛下只消看上一眼，便会挥挥手命人赶紧退下去，免得污了您的眼睛。况且——“

说到这儿，她先是略微顿了一顿。

而后轻轻咬了咬唇，环视四周，见殿内的宫人内侍们皆垂头敛目，无人敢看过来，这才凑到秦峥的耳边，低声道：

“嫔妾原本还想着，等她们排完这舞之后，悄悄地跟着学一学，私底下跳给陛下看的。

这才是嫔妾亲自排的舞，是嫔妾真正想要送给陛下的礼物。”

湿润的气息从裴璎的唇齿中呼出，浸透了秦峥的耳朵，让他觉得有些痒。

也不知怎的，这痒意并不只在耳朵上停留，竟是一路蔓延到了手心处。

他下意识地双手一动，掐住了怀中人那不盈一握的腰肢。

“陛下。”裴璎惊呼一声，眼尾带着些微的红。

看在秦峥眼中，不由得喉咙一动，先前的那股痒意，已经从手心处蔓延到了心底。

天子声音沙哑，像是在强自忍耐着什么：

“都退出去。”

宫人们垂首低眉，动作迅捷又轻悄地退出殿外。

殿门重重关上。

下一瞬，裴璎感觉握在自己腰间的大手猛得一用力，而后天旋地转，她坐到了御案之上。

惊呼声被堵在口中，化作暧昧不明的呻吟从唇齿间泄露。

···

裴璎是在甘泉宫后殿的床上醒过来的。

至于前殿内发生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到了后殿里头的。

她虽然犹自记得，却不愿回想。

左不过，是落了一地的折子，纠缠在一起的衣带，以及听一声便会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和低吟。

“小主醒了。”

闻笙一直守在床头，见她睁开眼睛，连忙起身，往桌前去倒了一杯水，然后双手递给她：

“小主先润润喉吧。”

裴璎接过茶盏，满饮了一整杯之后，才觉得自个儿的嗓子终于又活过来了。

“什么时辰了？”

她问。

闻笙答道：

“酉时末了。”

裴璎往窗户方向看了一眼，原来已经这时候了，怪不得从外头透进来的光线略有些暗。

她又问：

“陛下呢？”

“陛下去前头处理政务了。”

第57章 移情

主仆间才叙了这么两句话，就见寝殿的门被推开，秦峥大步走了进来，然后坐在了床边。

裴璎作势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璎娘睡得可好？”

遣词造句倒是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偏偏他说话时的语气神态，充满了暧昧调笑的意味，让裴璎一下子就想起了自个儿被按在御案上，低泣着求饶的时候，耳边响起的那一句：

“璎娘觉得可好？”

想到这儿，她不由地红了脸，嗔了他一眼。

秦峥满面皆是笑意，而后单手握拳，放到唇边，轻轻咳了一声后，才说起了正经事：

“方才你睡着的时候，宫正司来回了话。”

裴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哦？他们可是查出结果了？”

秦峥缓缓道来：

“是那个名叫白薇的舞姬，在濯玉的饮食里加了石兰芋的汁液。石兰芋有毒，中毒之人会头痛发热、鼻塞流涕，恰与风寒的症状相似。”

“石兰芋？”

裴璎微微皱着眉。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秦峥目光如炬。

当然有不对之处！

濯玉分明是太医世家出来的，便是被没入宫廷好几年了，从小也曾耳濡目染，应该懂一些医理药理才是，饮食里被人下了毒，她竟尝不出来吗？

这念头在裴璎的脑海中闪过，说出口的话却是：

“嫔妾在想，白薇不过是个小舞姬罢了，是从何处弄到这石兰芋的？”

“璎娘竟能发觉这石兰芋的不对之处！”秦峥语气夸张，故意逗她：“你先前说自个儿聪明着呢，果真不是玩笑！”

“陛下！”裴璎嗔了他一眼。

眼看人恼了，秦峥才正色道：

“这便多赖众艺台的罗管事了。罗管事和草木司里一个姓吴的宦官是同乡，他牵了线，让白薇和这个吴宦官有了往来。白薇拿到的石兰芋，便是吴宦官给她的。”

裴璎听完之后，很是沉吟了一会儿，而后抬眸看向他：

“陛下，白薇与这吴宦官往来，想来不是一日两日了。再往前，只怕也有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