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缓步走近的齐令芸看到的是姜薇眼波流转，萧景明温情脉脉，烛光映在他们眼中摇曳，红玫瑰吐露着芬芳，无疑是非常美好浪漫的画面。

她自认涵养功夫到家，这时心中再惊涛骇浪，面上也含着云淡风轻的笑，徐徐走过去，“景明兄，姜小姐，你们也在这里。”

萧景明瞳孔猛地一沉，溢满狐疑。姜薇则一下坐直了身子，心间漫上难以言喻的不安。“你好，齐小姐。”她牵强的微笑犹如面前晃动的烛火，随时会熄灭似的。

萧景明视线向外扫了一圈，方回到齐令芸身上，“令芸，你怎么会来。”

“我来拿蜂蜜蛋糕。”齐令芸往上提了提手中的纸盒，“明天景行大哥和嫂子要来我家，听说嫂子爱吃这里的甜食，我就预定了一个。”

萧景明愕然搁下刀叉，“明天我哥和嫂子要来？我怎么不知道？”

齐令芸嘴角噙着了然的笑，“那就是他们没告诉你。”她别有深意地顿了顿，“你今天来上海，应该也没告诉他们罢。”

萧景明目光变得幽深，手指不自觉地在餐桌上轻点两下。这是他内心恼火却不得不极力压制时的习惯动作，齐令芸很清楚，此时却浑若不觉。她眼神瞥向姜薇，见她怔怔想着什么，齐令芸那一点子笑容扩散开来，“不打扰你们了，我走了，再会。”

萧景明冷然颔首。待齐令芸的身影消失，他转脸再瞧姜薇，仍是一副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模样，眼神涣散，似乎还有些影影绰绰的悲哀。

萧景明虽担心她，却不敢随意出声。沉闷好一会，姜薇长出一口气，淡淡地说：“你没有事要对我说？”

听她语气，萧景明愈发忐忑起来，“我和齐令芸真的只是朋友。是，我家和她家颇有交情，当年我初到上海人地生疏，是她父亲齐恒为我引荐人脉，动用关系帮忙采办药品和军需物资……这么些年扶持相助，确是对我们萧家有恩，但我大哥投桃报李，也给了齐家不小的回报，除了为齐氏在楚江的生意打开通路，还把平岭西山的采矿权给了他们，总之，这都是合作互利的关系，我大哥大嫂和她家人熟识也正常，你不要多想。”

她又怎能不多想，此时她已心乱如麻。然而弄清内情的强烈愿望逼着她镇定下来，口吻冷静地说：“这只是你一面的说辞，我看齐小姐好像并不是这么想的。”

萧景明预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也想好了答案，可话到嘴边，他才发觉说出来竟如此艰难：“齐令芸是帮了很多忙，我感激她，但从始至终对她只有朋友之谊，这一点我早就和她说清楚了，至于她单方面的情感……我也管不了。”

姜薇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最后一个问题，请你诚实回答。”她双手握紧了尚有余温的咖啡杯，“你家里人早已属意齐令芸，对不对？不然她不会特意来说你哥嫂去她家做客的事。”

萧景明胸口一滞。她的冰雪聪明让他再无余地隐瞒，惟有硬着头皮说：“是。”姜薇垂下眼眸，可他已清楚瞧见了她眼底的黯然。一时情急，他伸出手去握她的手，她一下将手缩了回去，但他还是触到了她的指尖，冰冷得可怕。他方寸大乱， “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担心你知道了，会更加退缩不前。姜薇，我是真的喜欢你，我能感觉到你对我也不是毫无情意，难道这还不够？至于我大哥，我有把握劝服他，这件事上他不可能左右我……”

姜薇强忍着心上揪痛，唇角微勾，扯出一丝苦笑，“你瞒不瞒我都一样，其实我早就应该有决断的，毕竟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苦这么拉拉扯扯。”她推开椅子站起来，“我有点头疼，先回去了。”

“我送你。”萧景明跟着起身。

“不，我自己可以。”她无力地撑着椅背，“让我静一静。”

她近乎哀求的神色，令他心如刀割，“至少，我要看你坐上黄包车。”

姜薇迟疑片刻，略一点头。

夜凉如水，月色如霜，枯叶在风里发出簌簌的干涩声响。萧景明听见自己的语声也是干涩无比：“路上注意安全，还有，我……是不会放弃的。”

姜薇恍若未闻，裹紧驼色呢子大衣坐上黄包车，很快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姜薇这一静，静得很彻底，她下定决心要和萧景明断绝往来。再怎么难过不舍也罢，此刻斩断情丝，总好过继续纠缠承受更多伤痛。那些天昏地暗的日子，痛彻心扉的崩塌，夜夜捂在被子里流泪，她是真的怕了。外人瞧她心性坚韧，轻易不肯服输，那只是她的一面。在感情上，她并不勇敢，尤其是经受过那次重创，她成了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一遇阻碍，就想缩进自己的壳里。

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地让自己忙起来，没空胡思乱想。于是拍完手头戏份，她又立刻接演了方觉夏的新电影《旧日京华》，和白月湄当双女主。因电影背景是北平，她们随摄制组去北平待了快一个月。赶进度拍戏之外，倘还有点空闲，大伙便约着一块去逛古迹、赏枫菊、涮火锅，每天过得紧凑又热闹，正合了姜薇的意——她几乎没有独处的空隙，晚上一沾枕头就能睡着，连失眠的毛病都治好了。

重返上海，已是初冬时节，这一阵马不停蹄的工作，姜薇着实疲累，打算好生休息几天。偏偏就在这时，她的住址不知怎么被小报记者找到，还写在新闻里登了出来。隔日便有几个狂热影迷寻到她公寓楼下轮番蹲守，一见她露面就冲上前激动大喊表露衷肠，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若非有公寓管理员相帮阻拦，姜薇只怕自己进出都成问题。

很快朋友们得知此事，纷纷给她出主意。乔蓓叫姜薇搬回大安里，可大安里早就被记者堵过，此时住回去，只怕又是一波喧扰。方觉夏提出帮她重新找住处，只是这次得花点时间，寻个妥当的。为长远安全考虑，姜薇应下，打算自个先找个饭店过渡。白月湄却说饭店地址也容易泄露，且人员进出芜杂，姜薇还是去她家暂住更稳妥，她那里私密性好，又有门房仆佣，可确保安全无虞。

在北平时住饭店，她俩的房间相邻，每日同进同出，一起吃饭谈天，亲密熟稔更甚从前，是以姜薇并不担心住到白府会别扭。她只是顾虑丁瑞昭不时造访，难免有所不便。白月湄听了教她放心，讲丁瑞昭即将去香港谈生意，跟着从香港乘船去南洋考察，回来都到年关了，那时姜薇的新寓所必定也找好了。白月湄这样一说，姜薇没了顾虑，择日就收拾行李搬到了高乃依路白府。

姜薇为什么不答应他啊 不答应就算了还老是疑神疑鬼uu别急，姜薇其实是内心缺乏安全感的人，又被前任和最亲的人背叛过，所以她对感情比较纠结，既对萧景明心动，又顾虑两人之间各方面的悬殊，所以萧景明要真正追到她，还要再花些功夫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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