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说妈妈今晚要回家，说什么也想跟她躺在一起。

　　顾念轻轻地上了床，乐乐咂咂嘴，眼睫抖了抖便迷迷糊糊地伸手要抱，顾念把她抱在怀中，心脏软成了一滩温热的果冻。

　　“妈妈，”乐乐依偎着她，小声说，“明天陪我去游乐园吗？”

　　“去，”顾念轻轻叹息一声，亲了亲她的小手，温柔地说，“睡吧宝宝。”

　　她没有忘记今天看见宋迟筵那一刻心中极大的震动，只有在抱紧乐乐时才会觉得几分心安。

　　好在这一世的乐乐出生十分健康，翻来覆去都没查出任何先天性的疾病，顾念不知道这该归功于那几个月她对宋迟筵身体的严加看管，还是这一世孕期的精心养护。

　　总之，一切都和她想得一样，而宋迟筵是唯一的变数。

　　第二天顾念还没睡醒，就听见身边的乐乐发出一声欢呼，但她很快捂住自己的嘴爬下床，往门外跑去。

　　“奶奶，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昨天晚上呀，乐乐把袜子穿起来好不好？”

　　“知道啦！奶奶，你煮了粥吗？”

　　“嗯，马上就可以喝了，乐乐去刷牙洗脸吧。”

第三十一章

　　在这热闹的环境里，顾念很快清醒了，但她还是没起床，等到乐乐刷好牙洗好脸，带着清新的牙膏味道跑过来亲她的脸。

　　“妈妈，起床咯，奶奶煮了鱼片粥！”

　　小姑娘趴在床边，捧着脸蛋看她妈妈赖床，吐舌头说：“妈妈是个小懒蛋。”

　　“乐乐拉妈妈起来，”顾念痛苦地说，“妈妈要被被窝吃掉了。”

　　乐乐咯咯笑着，拽着她起床。

　　顾念倒是想赖床，但她亲口答应的要陪乐乐去游乐园，改变主意是不可能的。美国这个时候的天倒是不冷，但出门还是需要裹一件厚些的衣服。

　　“乐乐自己去挑衣服，给水瓶灌水，可不可以做到？”

　　“可以！”

　　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背影，顾念笑了起来。

　　顾母欲言又止，坐在顾念的身边，低声道：“念念啊，你总是不告诉我们，乐乐的生父是谁没关系，但也总该找个伴陪你吧。”

　　顾念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无奈地说：“妈，你又想什么呢？先不说乐乐这么小，能不能接受家里突然多个男人，再说我也没多大啊，我今年才二十二！”

　　“二十二不是能结婚了么？”顾母笑着说，“你这个条件很好找对象，想要个能接受乐乐的男人也容易。现在咱家是不用联姻，干脆找个喜欢的，钱不是问题。”

　　上一世和现在，父母劝婚的方式截然不同。

　　顾念叹了口气，喝干净杯子里的水：“行啦，知道啦。”

　　对于顾念来说，生活在一起的人除了母亲和女儿，其他的都是累赘。但如果父母总是忧心，找个男人结婚未尝不可。

　　只要不是眼前这个男人。

　　顾念只能庆幸乐乐还在车上，她面色冷淡：“宋助，你好，现在是私人时间，不谈公事，有问题可以去公司问我。”

　　四年后的宋迟筵生得高大英俊，一身黑色的风衣衬得他脸色雪白，深邃的眼眸中带了些沉沉的阴郁，他成熟了很多，无限趋近于记忆中伤害自己的形象。

　　顾念的后背已经窜起了一阵冷意，但她一步也不能退缩。

　　“顾念，”宋迟筵低声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顾念飞快地说，“但是我现在没有心情叙旧，麻烦你让一让吧。”

　　她抓着两瓶牛奶回到了车上，车窗贴了单面可视的膜布，否则现在宋迟筵肯定已经发现了乐乐。

　　一想到这里，她紧绷了神经，后座儿童座椅上的乐乐扭过头来好奇地看着她。

第三十二章

　　“妈妈，我的牛奶呢？”

　　“在这里，”顾念拧开盖子递给乐乐，她心头有些紊乱，看着内视镜里乐乐孤零零的身影，忍不住说，“乐乐，你想见爸爸吗？”

　　“爸爸？”

　　乐乐歪着头想了会儿，又摇摇头说：“不想。”

　　“为什么呢？”

　　“因为妈妈就是爸爸，妈妈一个人就可以做得很好。”

　　一瞬间顾念热泪盈眶，她轻轻吸了口气，笑道：“好乐乐，谢谢你。”

　　游乐园的小孩非常多，顾念紧紧牵着乐乐的手，丝毫不敢松懈。

　　可她只是买个甜筒从口袋里掏钱的功夫，乐乐就已经不在腿边了。

　　那一瞬间顾念的手都在抖，她扭过头慌忙地喊了两声乐乐，又到处用视线在人群中寻找那个小小的身影。

　　甜筒掉在了地上，顾念挤开人群，几乎要落下泪来，无助地大喊：“顾乐容！乐乐！你在哪！”

　　“女士，出什么事了？”工作人员连忙跑过来，扶住腿脚发软的顾念，“您还好吗？”

　　“我的孩子……”顾念哭得肝肠寸断，她握住工作人员的手，哭喊道，“我的孩子不见了！我的乐乐！”

　　“您好，孩子叫什么？Le？是吗？您不要着急，我们现在让门口的安保人员进行排查，保证孩子还在园中！”

　　顾念怎么也没想到乐乐会走丢，她哭得发抖，拼命抹干眼泪，一边哭一边喊着乐乐的名字。

　　她就不该带着乐乐来到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

　　如果乐乐出事了，顾念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或许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很快，她看见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怀里抱着孩子，快步走了过来。

　　“乐乐！”

　　顾念完全没来得及注意抱着她的人是谁，她扑上去，发现乐乐双眼紧闭，额头上磕破了一大块皮，头发里全是草屑。

　　“乐乐怎么了？！”

　　宋迟筵快速道：“我跟着你们一路来的，刚刚你在等冰淇淋的时候，我看见乐乐蹲在路边有些担心，她好像有些头晕，直接从草坡上滚了下去。”

　　“念念！不要哭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乐乐送到医院去！”

　　宋迟筵甚至没有机会去想为什么乐乐已经长到这么大了，他抱着孩子狂奔向医院的急诊部，这边的医生虽说一向效率奇低，但在孩子的问题上从不小觑。

　　医生先是排除了乐乐是否拥有别的什么疾病，随即推着那昏迷不醒的小小身体去拍核磁共振，她的头部外伤只是擦破了皮，但是突然昏迷的原因让人很在意。

第三十三章

　　顾念从这一刻起就没停下过流眼泪。

　　她哽咽着滑坐在医院的墙角，宋迟筵还在平复狂奔的气喘，蹲下身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

　　“不会有事的，”宋迟筵说，“相信乐乐。”

　　此时无论是何爱恨情仇，顾念都无意放在眼里，她只希望乐乐平安无事，哭着点了点头。

　　这边的结果出得很快，医生看着乐乐脑部的影像面色凝重，她伸手指了指那一小块位于前额叶后的阴影。

　　“怀疑是脑部肿瘤，”她对顾念说，“要进一步做检查，家属不要离开。”

　　仿若天塌地陷般的痛苦，击溃了顾念今天的最后一道防线，她拿着那张报告单，手不住颤抖，跪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乐乐出生时，顾念不住地感谢着路过的所有神明，让她的女儿健健康康地活着。

　　可现在命运就像是跟她开了一场巨大的玩笑。

　　顾母很快从家中赶来，她看见宋迟筵时愣了愣，随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宋迟筵知道那表情的意思。

　　上一世他看见乐乐时，乐乐瘦得脸只剩下半个巴掌大小，明明已经四五岁的年纪却看上去和二三岁没有差别，他看不出来其中的相似。

　　可这一世乐乐被养得很好，脸蛋圆润，玉雪可爱，只稍稍看一眼，他就知道这绝对是自己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白血病过后又是脑瘤，为什么上天怎么都不愿意放过这个小孩？

　　他看着被母亲搂在怀里崩溃大哭的顾念，突然感到那强烈的愚弄感，医生拿着诊单走出来，递给他。

　　“你的女儿确诊脑瘤，但是她的年纪实在太小，肿瘤也很小，手术位置并不方便清除，我们是不建议做开颅手术的。”

　　“再长半年，这个肿瘤并不会对她产生什么危及生命的影响，但很有可能压迫视觉神经，最后保不住眼睛。”

　　“但是现在开颅，成功率很低。”

　　宋迟筵头晕目眩，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病危通知，呼吸急促，根本无法对顾念开口。

　　“保守治疗，”顾念高声道，“医生，我选择保守治疗！”

　　一边是眼睛，一边是生命，顾念几乎不用思考，毫不犹豫地下了结论。

　　医生并不惊讶她的选择，点点头说：“好，签个字吧。”

第三十四章

　　“我才是乐乐的妈妈，我的决定才是起效的！”

　　楼梯间爆发了剧烈的争吵，顾念气得胸口都在鼓动，怒吼道：“不关你的事！滚——滚远点！”

　　“顾念！”宋迟筵提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