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本来就是一件放松的事儿，他不想在这时候继续问下去倒穆亦胃口。

　　所以拖到了饭后才问：“呃……她有说找你什么事吗？”

　　穆亦摇了摇头：“就说想见我一面。”

　　碗筷都可以放进洗碗机清洗，台面上的厨余垃圾需要手动打扫。姜也这段时间天天干这活儿，已经锻炼的很麻利了。

　　灶台擦的又快又干净，一边干活还能一边跟穆亦说话：“那你要去见吗？”

　　穆亦看见菜板上的菜刀还没洗，顺手拿去水池那准备冲一下，冷声说：“不见。”

　　他这一动作正好被姜也看见，伸手抢了过去，说道：“你就站在那儿陪我说说话就行，这些刀啊什么的很锋利、很危险的，你不要碰。”

　　没认识姜也之前的那些年他什么都自己做都习惯了。而且那时候智能家电还没有普及，洗碗都得手动来。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穆亦浅浅的笑了下，问他：“你碰就不危险了？”

　　姜也挺直腰背，一板一眼的说：“那当然了，我每天都跟削笔刀刻刀打交道，都是熟练工种了。”

　　围裙是当时随手买的一条，也没挑。卡通图案系在姜也身上看着还有点滑稽。

　　穆亦伸手拽了拽围裙系带，迟疑着开口：“我不去见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漠，阿姨知道的话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孝顺的人，不能当一个好的伴侣。”

　　绕来绕去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了。

　　姜也明白穆亦心里对家庭的渴望，和获得幸福时的敏感不安不是他几句话就能安抚好的。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向他确认——这样可不可以，那样阿姨会不会介意。

　　姜也不会觉得这样翻来覆去的求证很烦，相反的，他很享受每一次安抚穆亦的过程，看他皱着的眉头一点点展露出笑容，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不，你是一个很好、非常好的男朋友。”

　　“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要以什么方式生活，这不是冷漠。别人没有经历过你的人生，所以便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你做的任何决定。”

　　“过去的一切，你不能选择。同样，过去的事儿也不会成为你人生的污点，别怕。”

　　姜也说话声音温柔又舒缓，像一片白色的羽毛轻缓地抚上了他的心间。

第129章 你我之间不是能坐下来寒暄的关系

　　事实证明，没有突如其来的亲情，不过都是利益而而。

　　第二天一早，穆亦在教学楼前看见等在楼下的沈竹心的时候，脑子里第一时间蹦出来的就是这句话。

　　他看见了，姜也也看见了，下车默不作声的以一个防护的姿态挡在穆亦身前。

　　那天没细看，沈竹心和记忆里的长相相差不大。岁月从不败美人，即使年近五十的她依然是好看的。但和回忆中不一样的是，她此刻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太温柔了，倒像是一个分别多年思子心切的母亲。

　　沈竹心看见穆亦后往他身边走了两步，说：“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

　　穆亦垂下眼眸，避开了她的注视，反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十分明显，沈竹心顿觉尴尬，怔了一下。再张口时语调都不太不自然：“哦，那天你说你现在在做老师，就上网查了查。”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也对，你小时候就很聪明。”

　　人来人往的，穆亦不想就站在这儿听她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说：“有话要说就去外面的咖啡厅吧。”

　　沈竹心是自己开车来的，穆亦本想直接上她的车，姜也不放心，非要跟着他一起。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早上很冷清，姜也陪着穆亦一起进门，很有分寸感的坐在了不远处的位置，给他们母子一个安静谈话的空间。

　　“那是你的……男朋友？”沈竹心偏头看向角落坐着的姜也问。

　　停顿那一下后所吐出的三个字明显带着一点儿嫌恶的意思。穆亦不傻，看的出来，她应该本身是不太能接受同性恋人，说这句话只是为了跟他有话聊，硬装出一副关心他的态度，却又难掩本心。

　　穆亦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的答：“你那天不是都听见了吗？”

　　“哦，是的。”沈竹心双手交放在膝盖上搓了搓，又说：“妈妈今天——”

　　她这一称呼刚说出口，就被穆亦直接打断：“你可以直接说正事了，沈女士，我时间不多。”

　　“沈女士”三个字咬字清晰、刻意加重了重音，提醒她也提醒自己。

　　“我们不是能坐下来寒暄的关系，我也不觉得你坚持来见我，是因为突然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儿子，母爱泛滥或者是……”穆亦挑了下眉，看向对面的女人：“想我了？”

　　眸底的冷仿佛具有极强的穿透力，惊的沈竹心视线慌张避开。

　　穆亦浅浅的笑了下，继续道：“所以直接说正事就好。”

　　二十年过去了，小时候软软一团缠着她要抱抱的那个男孩儿早就长大了。这一刻的她终于彻底认识到，对面坐着的男人早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

　　沈竹心低头拿起咖啡抿了一小口，压下了落差所带来的紧张，才缓缓开口：“昨天你也看见了，那个是你弟弟。”

　　穆亦低头摆弄手机，睫毛颤了颤，没有回应。

　　“昨天你……男朋友，说他那边有老师可以教学，但是我们看了下老师的简历，名声不够响亮。”

　　“我和你叔叔的打算，是想让你弟弟通过美术中考直接进美院附中。你应该也大概知道，想进美院附中那很难，全国就有那么几十个孩子能选上。”

　　沈竹心笑了笑，边说边观察着穆亦的表情：“但是如果可以由你男朋友亲自带他的话，那就不难了。一是水平不同，二是他在圈子里肯定也有人脉。你说呢？”

　　穆亦听了半天，听懂了她找过来的意图，冷声说：“那你去找他就行了。”

　　沈竹心抿了抿唇：“是有尝试过联系，但是被姜先生的助理拒绝了，所以……”

　　穆亦抬头定定的看着她，半天没说话。沈竹心摸不准他的意思tຊ，又说：“毕竟也是你弟弟。”

　　“是吗？”穆亦淡淡的笑着，仔细的看了几眼她眼角处的那两条淡纹，问：“当初你不是去追求幸福了吗？现在你得到了吗？”

　　这突兀的一句话问的沈竹心一愣，脸上的笑都顾不上敛起，被穆亦的这话臊的表情僵了半天。

　　很长的沉默过后。

　　穆亦开口：“你有你的幸福，我也有我的，以后就当个陌生人吧，像今天这样找上门来的事儿不要再做了。”

　　说着便起身要走。

　　被沈竹心一把拽住，她有些气急败坏，也顾不上继续装温柔母亲的形象了，大声说道：“你应该理解我，我跟你爸爸没有感情，你也没有什么好指责我的。更不要因为我们婚姻关系的破裂而迁怒跟你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我认为你是一个成年人了，应该能想得通这一点。”

　　“你找了个男朋友妈妈不管，但是你要想明白一件事，爱情不长久，婚姻更不长久，只有血亲才是无法割断的。”

　　“退一万步说，你这个毛病治不好的话就不会有孩子，举手之劳帮帮你弟弟不是也可以顺便培养感情吗？”

　　“刺啦——”

　　椅子腿跟地面摩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姜也走到两人面前，一把扯掉沈竹心拽着穆亦的手。

　　“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俩聊天了。”姜也冷笑了一声，隔开两人的距离。

　　看向沈竹心的眸色冰冷，说话时故意拖着长长的语调：“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