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走向了那个报名处的学长：“抱歉，下个月的汇演我不能参加了。”

学长急了：“都给你找好搭档了，怎么能不参加呢？”

何萱晴愣了一下，神色有些黯然：“我妈说给我找了份工作，以后放学之后去金华饭店里洗盘子，攒下学期的学费……”

“你今年多大？”陈嘉佑突兀地开口，学长目光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料到他还没走。

“我吗？今年十五……”何萱晴绞着自己的衣袖，不安地回答。

“没到工作年龄，他们不会让你去的。”

看着她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模样，陈嘉佑果断补充了一句：“那是我家的饭店，我说不会就不会。”

何萱晴很是意外，盯着他一张一合的浅色嘴唇，像是不知道这个人在说什么。

但她在心里偷偷地夸赞他长得好看，应该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生了。

“所以，文艺汇演，你要参加。”

陈嘉佑没有思考过失去一份工作对这个家境算不上好的女孩意味着什么，他只是想让她参加而已。

所以，就这么做了。

看着她慢慢出现了神采的眼睛，他还以为，那是感激和高兴。

学长在旁边猛拍手掌：“这不就解决了嘛。”

“正好你俩都在，我去给你们安排练习室的使用时间……哦对了。”

他笑眯眯地对着两个人分别点点。

“你们正好认识一下吧。何萱晴同学，这是和你搭档的陈嘉佑。”

“陈嘉佑同学，这是和你搭档的何萱晴。”

俩人愣住了。

第28章

还是陈嘉佑先反应过来，忽略掉心中暗自的庆幸，面容故作冷淡地伸手：“你好。”

何萱晴不太熟练地握了上去：“你好，我是何萱晴……”

这样就算是认识了。

校花和校草搭档表演的事，对这所不算大的学校来说也算是个大新闻。

顿时，各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谣言都传播了出来。

围绕何萱晴的声音显然更多一点，但那其中并不全是善意——

毕竟何萱晴本来就是一个有争议的学生。

校园霸凌，教师骚扰，家庭暴力……即使她扮演着完全的受害者，那些台下的观众也不介意再添一道新的印记。

“听说她妈妈好像在给有钱人家当小三。”

“那她怎么攀上陈嘉佑就不好说了。”

然后接上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以往的何萱晴或许会为此痛苦一阵。

但现在，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伤心难过的时间。

陈嘉佑是个自我实现标准极高的人，连带着对搭档的要求也严格了起来。

何萱晴每天一下课就会被陈嘉佑拽走，那些窃笑的声音来不及传到耳朵里，她就已经到了练习室。

陈嘉佑拿着本乐谱教她辨认，何萱晴之前唱歌只凭着一把好嗓子，连乐谱是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却已经能七七八八地记下来了。

两人训练着配合，在陈嘉佑专心弹奏的时候，何萱晴偶尔会对着他的侧脸出神。

那对眼睫扇动着，像是一只停驻在他脸上的蝴蝶。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陈嘉佑也会静静注视着她，仅仅只是注视，不带任何意味。

一个月的训练时间不足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暧昧靠拢。

陈嘉佑家教严格，在同年龄的孩子面前举手投足都需精心控制。

何萱晴则是单纯地还没长出那样的神思。

她早了一年上学，早先成绩很好，在低年级时尚且会被老师称赞学习认真。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开始了白天上课，夜间打工的生活，成绩一落千丈。

母亲折下校门口的柳枝，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抽打到鲜血淋漓。

她说：“我花大价钱供你上学，你就考这个成绩给我？”

何萱晴只能沉默地忍耐，就像是之前的十几年一样。

洗盘子的工作被拒绝的第二天，她再次带上了满身的伤痕来到学校。

她对陈嘉佑的解释是摔倒了，陈嘉佑信以为真。

如果是后来的李营长，轻而易举就能看出对方身上的痕迹布满全身，根本不像是摔伤的。

这样的观察能力不是现在一心扑在学习上的陈嘉佑能够拥有的。

所以在那一场演出结束，面对穿着漂亮礼服裙明媚动人的何萱晴，陈嘉佑正想说些什么……

大概是“和你搭档很开心”之类的话吧。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何萱晴已经被扇倒在了地上。

尘土弄脏了她的白裙，那个浑身都是烟味的女人不觉满足，脏污的布鞋狠狠往她身上踹。

“你还敢早恋，还敢偷老娘的钱买衣服……”

陈嘉佑算是知道为什么何萱晴拒绝了他送的裙子。

已经习惯了沉默着忍受的何萱晴却在听见这句话时慌乱地看了他一眼，委屈的声音能听得人心碎。

“那是我自己的钱……”

“你个小孩子哪来的钱，那都是我……”

女人的话语被截断，她发疯般打在何萱晴身上的手臂被另一只手攥住了。

陈嘉佑的心脏已经被怒火点燃了，但他任然忍耐着只是将那个女人推离了两步。

地上抿嘴抽泣的何萱晴被他扶起，她低着头，没有看见陈嘉佑递给女人的一沓纸币。

在他冷淡的驱逐声中，女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何萱晴终于忍耐不住，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仿佛一个从来没有哭过的孩子，第一次释放出了自己的声音。

第29章

不久之后，陈嘉佑对她告白，而何萱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陈嘉佑躺在车里，呼吸声拉得又慢又长。

将死之际，越来越多的事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下肢疼痛到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却在想，是不是惜缘那时候也想到了……

那些或许已经被他遗忘了的曾经。

何萱晴在他的人生中所占据的比重太多，多到让他以为已经足够。

他习惯了这个人存在，像是心脏跳动一般安稳又舒缓，于是遗忘了关心和爱，忘了她那满是创痕的灵魂。

也忘记了自己所许下的，要将她身心都治愈的豪言壮志。

到最后，那道最痛最深的伤疤却是他留下的。

湖水已经没过了胸口，泡到浮肿的手掌拿起了副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