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注视着四个人远去的背影，李宜杉心中酸涩，她又不好承认，其实她和彭霖澍还没有断干净，但到此时，除了早晨那个冲动到不计后果的吻，他们俩谁都没有明确给对方承诺过什么。

　　“想什么呢李宜杉！”

　　身后传来一声喊叫声，是故意想吓唬她的李宜松。

　　李宜杉没好气地甩给他一个白眼，可李宜松似乎习惯了，反倒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怎么，离开的四个人里有你舍不得的人啊？”

　　她朝他双脚站立的地方踩下去，透过李宜松脚上那双没有包裹严实的拖鞋，准确无误地在他的浅色棉袜上留下一个脚印：“不会说话你就别说！”

　　收拾完满月酒的“战场”，李宜杉一回到卧室就毫不犹豫地倒向自己的床，可她躺在床上也睡不着，随手扔在枕边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李宜杉翻身过去将手机捞起，索性开始回复消息。

　　手机里给她发消息的拢共就那么几个人：景如歌、盛放、方亚东，还有彭霖澍。

　　【诺亚方舟】顶着新换的头像冲在最前面，不用点开对话框她也能看见方亚东到底发了什么内容。

　　简短的一行字充斥在微信联系人那一栏并不富余的白色长条内：

　　「杉杉，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李宜杉仍旧装作没看见，只是感叹此人才是真正的钝感力强者，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紧随其后的是彭霖澍，他连续发了好几条消息。

　　澍：「杉杉！杉杉～杉杉……」

　　澍：「我今天没有喝醉，嘿嘿。」

　　尽管李宜杉有些无语，却还是隔着手机被他逗笑，这个人赖皮起来还真是倔强。

　　澍：「今天的事儿我都记得，可我想问问你的态度……」

　　李宜杉仰起头盯着天花板，她竟然从这个男人发的最后一句话里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真是离谱。

　　他现在来问自己的态度？分手这算是一年零几个月了，要什么态度？之前怎么分手的难道他忘记了嘛？万一和好了，还像以前一样呢？

　　她怕了，也不敢赌。

　　于是李宜杉揉揉自己的眼睛，翻身起来，趴在床上回复：「我没什么态度，今早的事儿你就当作是单身男女太冲动，情不自禁了吧。」

　　木三：「安啦～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没有男女朋友，所以不算违背道德。」

　　她抬头望了望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那个水晶雪人，顶着一个红通通的鼻子，豆豆眼正对着她笑，李宜杉又低下头去敲字。

　　木三：「又或许你可以忘了这件事。」

　　李宜杉将几条消息发送过去，半晌没得到回复。她先是回了景如歌报平安的消息，又和盛放通了话，一通电话打完，对方还是没有回复。李宜杉气得自己一个人在床上又是蹬腿又是踢被子，翻来覆去就是睡意全无。

　　这不是她想象中的自己应该有的模样，说好的潇洒呢？就这么轻易地全部被她自己抛诸脑后了？

　　这一晚上，李宜杉彻底失眠了。

　　人心里一旦装了亟待解决的事，真的会影响睡眠，那效果比喝什么咖啡、奶茶什么的要好不知多少倍。

　　她睁着眼想了一夜，包括方亚东说的那句：“你最近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为什么呢？她只对方亚东冷淡吗？好像也不是，主要是他这样牛皮糖似的、没有眼力见儿的人也真是少见。

　　那彭霖澍呢？李宜杉承认，今天她被他拉进楼梯间时，那颗心就开始加速跳动。一个健康的人，排除得了心脏方面疾病的可能，她只能认命地将这段心跳加速的体验称为“心动”。

　　这种感觉是不受控制的，令人心生喜悦的，无法自拔的。

　　既然如此，自己当初又为什么会和彭霖澍分手？是真的不爱了么？好像也不是。这段感情中，她和他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去爱。那么现在呢，如果现在和好，还能如初吗？她自己是否已经有了重新爱他的能力？而他呢？

　　李宜杉顺着自己的想法设问，再一步一步提出假设，最后脑袋里一团乱麻，她不愿再想下去了。

　　于是她勒令自己闭上眼睛，关了灯，强迫自己睡觉。

　　凌晨六点，并没有睡踏实的李宜杉又一次被手机的震动声音惊醒。她下意识去摸索手机，点开一看，依然是彭霖澍发来的消息。

　　澍：「不好意思啊，昨晚睡着了。」

　　澍：「你很久没有跟我发那么多条消息了。可是你发的消息没一条是我爱看的。」

　　澍：「我忘不了也不想忘。杉杉你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李宜杉手上没有动作，她一直盯着顶上那行“对方正在输入……”

　　澍：「或者是给我们俩一次机会。」

　　她调整呼吸，平复心情，紧接着指尖在键盘上跳动，最终，按动的节奏转化为聊天对话框里的一行字：

　　“我现在很乱，你能不能让我好好想想？”

　　手机那头的彭霖澍急了，打字已经满足不了他的倾诉欲。于是李宜杉收到了他的一条语音：

　　“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你觉得什么地方比较乱，你说出来，我帮你一起捋。”

　　李宜杉顿了顿，心里忽然觉得很难过，她将文字输入转换为语音输入，按下后告诉对方：

　　“彭霖澍，我怕重蹈覆辙。”

59.“I know that you will”

　　李宜杉的一句话叫另一头举着手机的彭霖澍一时竟哑口无言。

　　重蹈覆辙……这倒是他没有想过的一个问题。他的思维还处于那种“事情一旦开始做了，就一定会成功”的初级阶段。如果重蹈覆辙怎么办？彭霖澍心下生出一个最直接的念头，那就是他一定不会让过去重演。

　　可李宜杉显然没有这个信心，于是他只好哄着她：“好，那就不着急，这几天我们都好好想想。”

　　听彭霖澍这么说，李宜杉松了一口气，可她的心情又没有完全放松下来。这个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一份工作是多么的重要。

　　眼下已经是新一年的正月初九，过不了几天就要开学，李宜杉索性提前收拾好行李，简单跟家人编了一个“学校要求教师提前到校”的理由，便拖着行李箱，逃也似的返回庆城。

　　冬季里天黑的早，傍晚时分，李宜杉提着行李走出庆城高铁站，随便招呼到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就往住处走。元宵未过，庆城年味正浓，乘车穿梭在市区的大街小巷，李宜杉注意到树上挂有许多新添的诗词句灯串，夹杂在一簇簇红灯笼中间，蛮有一种古色古香的情调。

　　司机师傅也是个健谈的人，他正和李宜杉聊些简单的家常，话题却被一阵铃音打断，李宜杉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机正闪着灯，来电显示上是她曾经备注过的一棵树的emoji表情。

　　李宜杉按下接听键，还未等她开口，对方洪亮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李宜杉！不是说好咱俩都好好想想吗？你跑tຊ什么！”

　　司机师傅皱着眉往车内后视镜中瞥了一眼，李宜杉另一只手抬上去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