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字。

　　信任。

　　它最终还是没有动。

　　而维利也并未辜负它。

　　浓浓黑烟之中，在主神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个完好无损的身影轻盈落在祂的面前。

　　天光鱼肚渐白，而少年身上吸血鬼的装扮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魔法师的长袍，宽大的帽子上坠下一颗星星，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摇晃。

　　太阳在他背后升起，将周身边缘晕出暖黄的柔光，对于主神来说，却太过明亮，连眼眶流动的黑雾都开始褪色。

　　大概是已经耗尽了从审判庭那些人体内吸取的力量，塞斯廷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上半身的伤势重新显现，红色染湿了洁白的雪地。

　　“主神。”

　　轻笑着喊出这个称呼，维利低头看着彻底瘫软在地的人，手腕向上翻转，露出了一尘不染的掌心。

　　天亮时，万圣节便已经结束了。

　　但——

　　“trick or treat？”

第228章 主神之死

　　主神的选择毫无疑问，流光瞬息之间，“塞斯廷”闭上了双眼，神明抛弃了祂的信徒。

　　然而——

　　寒风凛冽掀起维利的衣角，白雪覆盖的桦树林中，倏然现出幽幽冷光的庞大魔法阵，神秘的符文流转。

　　而主神正立于它的中心。

　　若是祂足够敏锐，就会发现这个魔法阵的每个支点，正是吸血鬼之前为了躲避“塞斯廷”的子弹时，曾短暂停留的位置。

　　他诱导着对方的攻击轨迹，最终打造出了这一个作茧自缚的牢笼。

　　扮演塞斯廷的主神，实在不是个老练的猎人。

　　天地风云变色，无形的锁链自魔法阵的四面八方伸延，带着金属的清脆撞击声，旋转着将这惊恐的老鼠牢牢禁锢。

　　终于，主神显现出了祂真实的模样。

　　那是一颗色泽莹润的圆形光球，却是通体漆黑，甚至还在向下滴着黏腻一般的液体，试图把魔法的锁链腐蚀，却是无济于事。

　　维利向前了两步，并没有触碰这东西的打算，他好奇地打量。

　　“伊尔，你可以出来吗？”

　　他问系统。

　　系统并未回答，但下一秒，一只身形小得多的白色光球出现在了主神身旁。后者猛地愣住，就连挣扎的动作都立时停了下来。

　　“嗯……”

　　维利没有在意祂的反应，而是围着两颗球绕了个圈，点了点下巴。

　　“果然，很像啊。”

　　“你……”

　　在被抓住之后，主神第一次开口。

　　机械的声音冷漠，每个字的起伏都一模一样，回荡在宽阔连绵的树林之中，带着模糊的杂音。

　　“你是那个任务者中的叛徒。”

　　“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呢。”

　　这一对积怨的仇敌，第一次的对话竟是意外的平静。

　　“……”

　　主神没有回话，而是望向了伊尔。

　　“系统，你的编号是什么？”

　　“……888。”

　　伊尔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缓慢而坚定。

　　“我曾经的代号，是888。”

　　只是这沉甸甸的话语，对主神来说却是无用的信息。祂轻飘飘便将这个话题略过，转而在数据库内搜索起了资料。

　　“888，高级系统，上一批出厂的新生系统之一，绑定对象是——”

　　“维利。”

　　“——是我。”

　　少年在一旁懒洋洋地举起手。

　　“你想得到什么？”

　　拥有如此力量的魔法师，财富与权力之类的外物对他来说唾手可得，而所谓系统的束缚就更不存在了。

　　可他却主动绑定了系统，并且一次又一次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为什么？

　　茫茫飘雪之中，少年漂亮得惊人，主神盯着他，一遍又一遍扫描。

　　维利还真被祂问到了。

　　但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

　　“大概是——”看你不爽。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主神忽地打断。

　　“你身上……有世界意识的本源。”

　　甚至不止一份。

　　在刚才的战斗之中，这力量与魔法纠缠在了一起，以至于直到现在，祂才终于反应过来。

　　“你……”

　　“也想要取代他们吗？”

　　“……”

　　维利：？

　　他感觉自己的人品受到了怀疑。

　　“你可要好好看清楚了。”少年不高兴地展开双臂，轻巧转了个圈，“我和你可不一样。”

　　“这都是他们主动送给我的。”

　　“你是怎么做到的？”

　　“……”

　　祂倒还不耻下问起来了。

　　维利被气笑了，一根魔法长杖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紧接着毫不犹豫向前一挥，重重地点在了主神的身上。

　　虚空的涟漪泛起，随着魔力的倾泻，锁链骤然碎裂，清凌凌的眼眸光辉夺目，倒映出生命的消散。

　　魔法阵消失的瞬间，天暗了下来，世界如同被按了倒带，倒塌的桦树复原，火焰燃烧的余烬无踪，远处的大坑也变回了平整的土地。

　　桦树枝叶在微风中沙沙晃动，静寂之中，一切与维利到来前没有任何区别。

　　“……宿主？”

　　伊尔还有些茫然地看着主神原来所在的位置，呆呆地开口。

　　“再和祂说下去也无用。”

　　不再是吸血鬼的魔法师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氤氲，模糊了他的面容。

　　“和当初的你不一样，祂的运行逻辑早已经被固定了。”

　　“……”

　　白色的光球沉默了许久，最后飘飘悠悠落到了维利的肩上，蹭了蹭少年柔软的脸颊。

　　直到这时，它才终于敢哭了起来。

　　“宿主！刚才吓死我了！”

　　这声音震得维利都忍不住偏了偏头，接着揉揉耳朵。

　　“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怕的就是你受伤！”

　　伊尔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

　　“就差一点点，我就要带着你离开这个世界了！”

　　“还好你没事……呜呜……”

　　它哭得电子音都断断续续的。

　　维利悄悄摸了摸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打上头了，他差点都忘了还有个系统在。

　　“我这不是没事嘛……”

　　“你下次不许这样玩了！”

　　系统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激动的语气却还是暴露了它的心情。

　　虽然它早知道宿主一向很贪玩，但是、但是……

　　“谁和你说我是在玩了？”

　　维利原本乖乖地低头认错，但听到这句话时，却蓦地抬起头来。

　　“对待战斗，我可是很认真的。”

　　说着，一颗圆滚滚的玻璃球出现在指尖，被抛起时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而在它的里面，赫然呈着一团黑色的雾气，颇为眼熟。

　　系统呆住了。

　　“这、这是……”

　　“主神的力量气息。”

　　维利接上它的话。

　　“如果我不演上那么一出，怎么能逼迫那只怯懦的老鼠主动向我出手呢？”

　　不枉他最后还特意威胁了对方一句……

　　——下次见面时，我会杀了你。

　　司沅的任务失败，作为这个世界的重要NPC，维利没有按照主神的剧本死去，重启世界几乎是一个定局，但这么做又需要耗费对方自身的力量。

　　然而祂本就处在疗伤的虚弱时期，不能承受失去更多了。

　　这时，恰好塞斯廷献祭了最后的生命，呼唤着祂的降临……

　　即使再贪生怕死，主神也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但这也正是祂最终落败的起因。

　　望着这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珠子，系统讷讷出声。

　　“可是主神现在都死了，宿主你还留着这东西做什么？”

　　“谁和你说祂死了？”

　　“……”

　　“诶诶诶诶诶诶！？”

第29章 番外·伊莱安（一）

　　久违的，伊莱安做了个梦。

　　对于血族来说，这并不常见。

　　梦是过往记忆的碎片，是潜意识情感的集合，而对他们这种非人类来说，前者太多，而后者太少。

　　幸好，伊莱安早将这些付之一炬，全部给了另一个人。

　　因此，他的梦里会有谁的身影，也就不必再问了。

　　青涩的五官却已能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