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看了看，像我这么囫囵睡着的同学有好几个。我还看到了刘子轩，蜷缩在一张窄小的沙发里，双手抱着头。我先去了厕所，返回大厅，抓起一把茶壶，把那隔夜的凉茶“咕咕咕”的灌了好几口——啊！舒服。

　　头有点晕，脚步也沉重，手机呢？我猛然想到。摸了摸兜里，没有，我一惊，忙四下里找，原来是在桌子上。

　　桌子紧挨着我睡觉的椅子，上边不只有手机，还有我的其他物品。踏实了，谁替我放的呢？谢谢了。只是这酒也喝得太过分，我自责起来，即便是打算好好的放纵，那也要有个度。

　　呆坐了一会儿，耳边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声音大的能够掀翻屋顶。我坐不住了，我显然也没有睡好，我得回去。出门，打车，太阳正东升，街上已有了匆忙的行人。

　　关掉手机，躺在自己家舒适的大床上，我美美的睡了一天。再起来，天已经黑了，对面的窗户亮起了灯。我又看到了那个男孩，却没见那个女人。那么那个女人，哪儿去了？

　　男孩在书桌前静静地坐着，电脑打开着。是在学习？是在打游戏？或是在看电影？我又想去安一个摄像头了，我太想参与到他们当中，而且我还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了这个男孩，就如同我当初喜欢上了妞妞。

　　他的容貌是好的，身材也是好的，还有年轻和乖巧。完了，一定是性取向出了问题，对面的这个故事说啥也不能再看了，我得逃，我不能被他迷住，更不能神魂颠倒。恰好肚子在叫，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饿了。

　　走到热闹的街上，我才开始琢磨，吃点什么呢？我说过，夏天是我们这座城市夜生活最为丰富的时节，到处都是纳凉的人们。

　　我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回来的，也正是去年的这个时候邂逅了刘子轩。好了，有主tຊ意了，去那个啤酒广场吧，旧地重游，既是怀念，也是告别。我又提到了告别，看来真的要走了。

　　还是进了那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小饭馆，又要了和去年同样的几个凉菜还有啤酒，自斟自饮起来。一切都在重新来过，那么，刘子轩呢？原想把手里的这杯啤酒一口喝掉，和假想中的他，可再一想，还是把它给倒掉了。

　　一段美好结束，从此，只剩下了回忆。或许回忆都不会有，有的只是教训，惨痛的教训。

　　明天就得去订机票，已经和妞妞约好了的，不能再拖了。还得回一趟家，看望一下父亲，顺便吃一顿阿姨包的茴香馅饺子。中介公司也要去一下，房子必须卖，便宜一点也行。那么驾校呢？马上就要考科目三了……

　　本以为了无牵挂，没料到还有这么多的烦心事情。以前多好，每座城市都不需要留恋，活一干完，拍屁股走人。

　　啤酒广场有好多的歌手，我招手，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孩子小跑着过来，既抱着他的吉他，也拖着他的音响。“哥，想听什么歌？不贵，一首才十块钱，不到一盒烟钱。”

　　我笑了笑，我掏出钱。“那就来首姜育恒的《跟往事干杯》吧。会唱吗？”“会。”他也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怪好看的。拨了拨吉他，清了清嗓子，他开始唱了：“经过了许多事，你是不是觉得累……”

　　尽管长相稚嫩，别说，嗓音还真的带着沧桑。

　　“……干杯朋友，就让那一切成流水，把那往事当做一场宿醉，明日的酒杯，莫再要装着昨天的伤悲，请与我举起杯，跟往事干杯。”

　　唱完了吗？这么快，可是我意犹未尽。这次我掏出了一百块钱。“这样，还是这首歌，连唱五遍，五十块是点歌的钱，剩下的就不用找了，你的小费。”

　　音乐响起来了，我闭上眼，我有了忧伤。

　　刘子轩打来电话，我还真的没有听到，我在听“跟往事干杯”，我也正同往事干杯。估计是看我不接电话，他便写了几条短信，全都是些问候的话语。

　　我是回到家之后才看到这些问候的，但那时午夜已过，回不回呢？我犹豫了。闻了闻身上，既有酒味，又有汗味，昨天就没有冲澡，今天必须补上。

　　我也是手贱，人都进到卫生间了，水龙头也打开了，却写了“谢谢”两字，发了出去。我忽略了，刘子轩是个夜猫子，这个时间他是不可能睡觉的。

　　等到抹了一脑袋的洗发水，正要冲洗，电话响了。咳！我叹了口气，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刘子轩。胡乱擦了一下，我接通了电话，并顺手点了一支烟，踱步到窗前。对面的灯依旧亮着，但该死的窗帘却拉上了。

　　“喂。”这次我什么都没说，我只说“喂”。

　　“王一，你吓死我了，怎么一直不开机？开机了又不接电话，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好着呢吧？”

　　他停顿了，他可能是在等着我的回答，但我没理他，于是他继续说。“一睁眼，你不见了，几点走的呢？哥们儿，酒量可以呀，我们几个醉得不省人事，昏睡了一天。”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我在洗澡，身上全是肥皂沫。”我心的话，别东拉西扯，也别假惺惺，我不可能再被你的虚情假意所感动。

　　“晚吗？这才……这还不到一点。是这样，我想约你出来，咱们得商量点事，店里的事。本来叫你到店里来就是这个意思，可你喝多了，但也不怨你，我也喝多了。”

　　店里，店里能有什么事？我提高了警惕。“真的太晚了，主要是昨天喝的太多，到现在我的头还在疼，鼻子也不通，大概是有点热伤风……有什么事，你就在电话里说吧，我听着就是。”

　　打定主意了，说啥都不出去，我必须学会拒绝，况且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店不要了，送给你，一百多万呀，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可以了吧。

　　“啥？热伤风？那就是感冒了呀。干脆，我去你家吧，顺便替你把药买上。”

　　得，这还成了狗皮膏药，贴上了。“谢谢，药，家里就有，我这会儿最需要的是休息。”这话说的够明白了吧，可他还是装糊涂。“只是，这事儿吧，又特别的重要，还特别的急迫……你确定你病了吗？”

　　“当然，你听不出来我的嗓音有点沙哑吗？再说，我又为什么要装病？”其实这时的我，已经有点压不住火了。

　　“那好，那我就在电话里和你大概说说。最近吧，店里的生意不怎么好，你可能也听说了”

　　我到哪儿听说去，我都懒得搭理。再则，生意也不可能好，成天请人白吃白喝，充当有钱的大爷，别说一个小小的火锅店，一座山也能吃空。

　　“生意不怎么好，倒不是经营上的原因……”

　　这倒稀罕，那我听听。

　　“我分析了，原因是咱们的包厢太少。还有，咱们的品种也太单一，不能只是普通的麻辣火锅，三鲜火锅，还得加上沸腾鱼，干锅鸡，鸭火锅啥的。”

　　“那你加呗。”我没好气，我心里说：店由你在那里折腾，又关我什么事呢？

　　“你同意了？我就知道，说实在的，我也是为了这个店，店好，咱们就好。”

　　坏了，掉坑里了，这家伙真正想要表达的会是什么？

　　“我粗略算了一下，装修包厢，以及上新菜品所需的食材和餐具，可能也就十万块钱吧。”

　　我的脑袋又“嗡”的一声，西瓜皮擦屁股，没完了。

　　“你在听吗？”见我不言语，他问。我还是不答话，我没法答话。“王一，这事还得抓紧，施工的人员我都联系好了，餐具也预定了，只等着付款。”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去做好了。”没办法，不回答也不行呀。

　　“可是你得拿钱呀。”

　　“啊！”按说我已经猜到了，可还是一惊。“我拿钱……那店里的钱呢？”

　　“店里哪有钱，和你说了呀，最近这一段时间，生意一直不好。”

　　“你天天请人来白吃，又是同学，又是同事的，生意能好吗？”我终于压不住火，激动起来。

　　“咦！你这叫什么话，人家来吃，那是瞧得起你，你一个……”

　　话说了一半，他不往下说了，我却一阵冷笑。“我一个贼，对吧？没事，你放心说。”

第八章 十二

　　该来的还是来了。

　　佛说，遇见就是因果，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所以，最幸运的是因果，最害怕的也是因果。

　　我们吵了起来，情绪都不稳定。我只想到了自己的委屈，不料，他也有他的。“凭什么在我面前充当他妈的大爷。凭什么在同学们面前挤兑我。凭什么没完没了的嘲笑我。”

　　他用的最多的就是这三个字，凭什么。可问题是，我有这么做过吗？或者，无意当中，我居高临下的看他，也居高临下的对待他，这让他极不舒服。我们有过平衡，但那原有的平衡是他居高临下的看我、对待我。

　　好了，不吵了，吵也吵不出个结果，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提朋友这两个字，我们和所有人一样，不过就是相识了一场。那就做个了断吧，从今往后，各自活在各自的维度，你是你，我是我。

　　我们把见面的时间约在了第二天。这是我的提议，我明确表示，今天晚上我绝对不会出门。我还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那家海鲜酒楼，就是我们两人第一次单独吃饭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