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未抒脚步停住，他站在暗处，身上的冷意直窜祁元柔心底。

　　他冷淡开口：“你又怎么了？”

　　祁元柔指甲掐进掌心，借着那股疼痛才让自己不那么失态。

　　可她到底忍不住，她指着地上那个箱子，竭力平静的开口：“这些东西我明明放在我们房间的床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未抒看着那个箱子，眉心不由一皱。

　　莫晓霞下意识往裴未抒身后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敬轩哥，是我的错。”

　　“我下班了在家等你的时候打扫了一下卫生，我以为这个箱子是不要了的。”

　　裴未抒抿了下唇，随即看向祁元柔，声音依旧冷淡。

　　“晓霞也不是故意的，箱子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提回去洗洗就行了。”

　　祁元柔猛地咬住了唇，甚至嘴里都尝到了血腥味。

　　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轻飘飘一句话，如投子落湖，泛起圈圈涟漪。

　　她垂着眼，看着地上散落的那些纸张，过往记忆层叠浮现

　　【禾安，端午安康，我给你寄了粽子，部队发的肉粽，可好吃了。】

　　【禾安，马上入冬了，我准备攒钱买一个半自动洗衣机，这样你就不用手洗衣服了，不许拒绝，免得生了冻疮，惹我心疼。】

　　【禾安，今年我参加阅兵，你等我立功，我一定来娶你。】

　　【禾安，我想你。】

　　裴未抒的爱从来明明白白，哪怕是在这个大家都含蓄的年代，他从不遮掩他的心意。

　　可现在，他却说，这些东西都不重要……

　　时至今日，不重要的，又何止那些信件？

　　祁元柔想着，眼睛涩的发疼，像有针扎进去一般。

　　她蹲下去，一点点从污水里捡起那些纸张。

　　看着她这样的动作，裴未抒只觉得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许久，祁元柔才站起身来，她抬眼看着裴未抒，清眸如点星。

　　看的裴未抒心跳一乱。

　　紧接着，裴未抒听见祁元柔说：“你不是想打报告离婚么？尽快吧，我不会纠缠你。”

　　裴未抒蓦然愣住。

　　祁元柔就这样走过他身边，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裴未抒失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被祁元柔这样无视，一下子竟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她。

　　莫晓霞倒是高兴，等祁元柔走远后，她兴冲冲的开口：“敬轩哥，你不是早就想跟她离婚吗？这下嫂子自己提了，你不用……”

　　裴未抒突然拧眉，语气沉沉：“谁说我要跟她离婚了？”

　　莫晓霞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不可置信的看着裴未抒。

　　裴未抒看着那个箱子，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他看着祁元柔离开的方向，语气莫名。

　　“我只是记不起从前，但不代表我会否定从前。”

　　他转头看着莫晓霞，语气变淡：“不管怎样，她都是你的嫂子，而你，也只是我的妹子。”

　　月光下，莫晓霞脸色瞬间惨白。

　　另一边，祁元柔回到卫生所的宿舍。

　　看着手上脏的不成样子的纸张，她小心翼翼的将纸抻平，压在了桌上的透明玻璃下。

　　跟裴未抒在一起这么多年，她能保留的回忆，竟然只有这些了。

　　她颓然坐在椅子上，心里空落一片。

　　一夜无话。

　　第二天，祁元柔拎着在食堂打的早餐刚走到卫生所门口，就看见站在那里的裴未抒。

　　他穿着笔挺的空军制服，在阳光下更显俊逸夺目。

　　祁元柔盯着他看了一会，才默然的收回视线。

　　无论怎样，这个人都不会属于自己了。

　　按下心底泛起的刺痛，她直直就要掠过裴未抒。

　　却听见男人低哑的声音。

　　“祁元柔同志，上级任命，你得配合空军一连外出三天。”

第6章

　　祁元柔停住脚步。

　　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能知道任务是什么吗？”

　　裴未抒面容肃然：“具体任务保密，但是去东海那边。”

　　这两个字触的祁元柔眉心一跳。

　　东海正是裴未抒出事的地方，她一直不明白以裴未抒谨慎的性格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而他那些队友也对他的伤势三缄其口……

　　祁元柔垂眸沉思了片刻，才开口：“好，但我要收拾一些东西。”

　　裴未抒看了眼天，随口道：“好，我的车就在外面，等你一起去。”

　　祁元柔没再多说，直接回了宿舍。

　　其实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主要是那些研究疫苗的资料。

　　收拾完之后，祁元柔拿起了那只‘为人民服务’的帆布袋。

　　当看到里面那个干净的铁饭盒时，她不由一愣。

　　那时裴未抒考上军校，离家一千多公里。

　　陆家父母身体不好，祁元柔便自告奋勇，揣上他们做的家乡菜坐十几个小时的铁皮火车去军校看裴未抒。

　　那时裴未抒的同伴还笑他：“陆哥，你媳妇对你还真是好哦。”

　　裴未抒却不生气，反而傲然抬头：“那是我福气好，你们就羡慕吧！”

　　祁元柔愣神许久，才将眼中的潮热逼回去。

　　她将饭盒拿出来，背着包走出宿舍。

　　卫生所大门外，一辆褐绿色BJ-212停在路边。

　　裴未抒站在车旁，一抬眼就看见了祁元柔。

　　看着祁元柔一步步走来，背着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他不由心头一跳。

　　这画面，好像在哪见过多次，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等祁元柔走近，裴未抒才开口：“东西都带齐了？”

　　祁元柔笑了笑，正要开口，却在看到副驾驶的人时，笑意一僵。

　　莫晓霞坐在那里，朝她眨眨眼：“嫂子，我有点晕车，坐前面你不介意吧？”

　　裴未抒看着祁元柔的样子，下意识解释道：“这次外出，你需要一个人给你打下手。”

　　“她没有经验，很多事都要麻烦你多教教她。”

　　祁元柔看着他那副极力维护的模样，心脏涩的发痛。

　　可最终，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拉开后车门，坐了上去：“我们走吧。”

　　裴未抒本以为她会像从前露出那种悲伤的神情，可此刻，看着祁元柔平静的样子，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适应。

　　他垂眼掩下那些情绪，从另一边上了车，朝着基地驶去。

　　一路上，车上除了莫晓霞叽叽喳喳的笑声，以及裴未抒时不时的应和外，后座的祁元柔就像个隐形人。

　　她看着车子开进基地，却是在心里感叹。

　　从前跟裴未抒感情好的时候，为了避嫌，她从来没有提出要进基地看看。

　　但现在，她坐着裴未抒的车进来了，却是物是人非。

　　裴未抒的车子一直开到了宽阔的停机坪，那里停着一架运10。

　　宽阔的机翼遮盖头顶的阳光，看上去就有种压迫感。

　　裴未抒开口：“这次任务，去的人不少，要搭载的物资也多，单靠战斗机没法运送那么多东西。”

　　这是裴未抒受伤后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

　　但祁元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裴未抒抿唇，慢慢开口：“有些谣言我……”

　　“连长！”

　　远处热切的呼喊打断了裴未抒的话。

　　祁元柔下意识看过去，却是个面生的兵。

　　裴未抒的战友她基本上都见过，但这个拥着大包小包的人，她确实认不出来。

　　裴未抒还没开口，就见那人看着莫晓霞眼前一亮。

　　“莫同志也来啦？上次在东海多亏了你照顾连长，他才好的那么快！”

　　莫晓霞朝他笑了笑，不动声色的看了裴未抒一眼，才道。

　　“别这么说，要不是敬轩哥那时候拼命救我，我也活不到这时候。”

第7章

　　听着这话，祁元柔如坠冰窖。

　　她缓缓将目光投向一脸平静的裴未抒，心脏疼的像要裂开。

　　原来，他竟然是为了救莫晓霞才变成这样的？

　　为了救莫晓霞而失忆忘了她，忘了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变成这幅陌生人的样子。

　　而现在，他还要人住进家里，口口声声说要照顾莫晓霞？

　　祁元柔死死攥着手，才没让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