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她又想起之前男人拿刀时无情阴狠的神色，心尖一颤。

当年那个儒雅的少年，为什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洛霜鸾本是青丘神女。

刚到凡间时，她第一眼看到的是赵煜珩在和野狗争抢一块沾满泥土的馒头。

洛霜鸾毫不犹豫的变出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自此，赵煜珩就彻底缠上了她。

洛霜鸾初来凡间，不懂人间事。

因为赵煜珩的纠缠与陪伴，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懵懂的洛霜鸾就这样爱上了他。

后来，赵煜珩起兵造反，洛霜鸾一次次为他燃烧神魂起卦占卜。

燃烧神魂数百次，终于将一身神力被烧的全无。

赵煜珩抱着她安慰，许诺即使她无法再回天界，也会娶她为皇后。

可当他成为登基后，新天子对上苍许出唯一的心愿却是——

他想要，洛霜鸾的神女骨。

那一刻，洛霜鸾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

她成了赵煜珩圈养的牲口，只为了压榨出那一点点神力，直至被他钻心剜骨！

洛霜鸾望着眼前仿佛在虚无之中的一片漆黑，神魂好似慢慢向远方飘去。

突然，远处天道的声音无悲无喜的响起：“洛霜鸾，你可认罚？”

洛霜鸾不由自主的慢慢走过去，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挣扎。

她缓缓跪在地上，眼泪砸在虚空中：“我不该用神力去起卦干扰人间战事，愿回青丘认罚。”

说到这里，她语气里的痛苦更甚。

“可是，我不甘心。他，剜了我的骨啊……”

远处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些悲悯：“洛霜鸾自今日起废除青丘神女之位，剥离神力三千载。”

“青丘天阙门十日后开启，诛仙，当归——”

第2章

十日……

洛霜鸾明白自己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了。

白光一闪，洛霜鸾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洛霜鸾想睁开眼睛，尝试了无数次都失败了。

她感觉到身体被放置在一间没有人居住的后殿里，旁边还放着一些米粥，似乎把她放进来的人还不知道她刚刚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静下心来，五感慢慢恢复。

回想刚刚天道的话，细算她下凡已经整整十五年了。

青丘天阙门十五年一开，她须得早日出发。

想到这里，洛霜鸾咬牙试着站起身。

但失去骨头的右臂血肉外翻，疼得她脸色煞白。

忽然，洛霜鸾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停住。

她只好放弃，重新躺回地上。

“看好了她，别让她死了。”门外赵煜珩的声音顿了一下，“如果不吃药就给我灌！”

洛霜鸾满心嘲讽的想。

若他真知道自己即将身死魂消，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小太监哆嗦着磕头告退。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

赵煜珩缓步走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他犹疑的蹲下探手试洛霜鸾鼻息。

洛霜鸾豁然睁开双眼。

“装什么死。”赵煜珩猛地站起来。

洛霜鸾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率先转移了视线。

他说：“这次，我要你的神力。”

想起昨日剥骨之痛，洛霜鸾死死咬住牙关：“我没有。”

闻言，赵煜珩不怒反笑，“你会给的。”

“你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些贱民吗？来。”

赵煜珩一把扯起她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将其拖上马车，绑在城墙上。

见有热闹看，城外熙熙攘攘的难民们纷纷站住脚，围了过来。

失血过多，又在太阳下暴晒，洛霜鸾几乎要晕过去了。

她抬眼看着台下骨瘦伶仃的百姓们，于心不忍。

这时，赵煜珩骑在马上，抬手扬鞭指着洛霜鸾，朗声道：

“如今天下大旱，百姓民不聊生，司天监夜观天象，有妖女降于我朝。”

“此女，就是妖女！”

听到妖女二字，难民们“轰”的炸开了锅。

洛霜鸾猛地看向他，不可置信。

她是妖女还是神女，赵煜珩明明一清二楚。

愕然之后，众人又开始骚动。

赵煜珩又道：“只要得到妖女之血，便可医治百病，现在朕允许你们获得如此荣恩！”

哗啦啦一阵响。

所有人虔诚地匍匐了下来：“谢陛下恩典！”

洛霜鸾被束缚在城墙上无法动弹，全身血液仿佛冷凝了下来。

“自古以来，大旱之后必有大疫。城北门外的难民区已经开始发现瘟疫了。”赵煜珩微微一笑。

听到瘟疫，刚刚经历了战火和大旱，好不容易逃到京畿的难民弥漫开绝望。

洛霜鸾惊恐的看向赵煜珩，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我已经试过了，妖女的血，可治疫病。”

洛霜鸾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寒，他赵煜珩，竟妄想用她的血来稳定民心！

赵煜珩俯下身掐过洛霜鸾的脸，幽幽道:“你不是喜欢拯救天下苍生吗？”

“那今天就好好感受一下苍生对你的感谢！”

话落，寒光一闪。

洛霜鸾只觉手腕一疼，鲜血霎时飞溅而出——

城墙下的百姓们高高举起双手，他们眼中全是贪婪。

麻木的疼从手腕的伤口传至全身，几乎抽干了她所有的期许。

她的眼里全是鲜红……全是麻木……

第3章

这场荒唐的盛宴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洛霜鸾早已瘫软在地，她唇角干裂，血液流尽，可依旧没死。

赵煜珩见状，冷笑一声：“果然神女永远都死不了，你就是上天送我的至宝。”

至宝？

谁会这么对待至宝？

赵煜珩自顾自地抱起洛霜鸾，一点也不嫌弃她身上沾满了肮脏的血液。

“洛霜鸾，交出神力吧，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

若是之前，洛霜鸾还会固执的拒绝。

但是现在她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好像一切都没了意义。

想起青丘对她的惩罚，洛霜鸾释然地笑了。

“赵煜珩，我的神力已经消失了，你永远也得不到了。”

赵煜珩脸色瞬间黑沉：“没了？那就重新凝聚。”

赵煜珩带她回了宫殿，并将她重新关进了后殿。

走之前，他冷冷放下话：“你好好在这里想想，什么时候肯交出神力，什么时候出来。”

夜色降临，紧闭的门窗隔绝了每一丝月光。

失血过多的虚弱，和伤口的疼痛让洛霜鸾根本起不了身。

要是就这样死去就好了。

或许……

死了就不痛了。

洛霜鸾愣愣的看着屋顶的房梁，眼泪在黑暗中无声的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人打开了门。

昏睡的洛霜鸾被人扶了起来。

“洛姐姐，快醒醒。”她的侍女小橘急促的呼喊。

洛霜鸾睁开眼，只见小橘端着一碗补气血的三七汤，门外还站着等回话的总管。

小橘小声道：“我是来救您的。”

洛霜鸾看着一脸坚定的小橘，慢慢摇了摇头。

深宫高墙。

哪有那么容易。

何况，她犯下这么大的错误，马上就要被青丘诛仙了。

“洛姐姐，求您喝了吧。”小橘眼里含着泪恳求。“当年您救下差点被打死的我，今天就算把命豁出去，我们也要救您出去！”

洛霜鸾看着小橘的脸，有些恍神。

那时候，赵煜珩刚刚登基。

她进宫卜算，没想到看到一个小宫女被人欺负。

她便出手相救，又觉得小宫女有几分眼缘，便向赵煜珩要了过来。

人生在世，洛霜鸾何止救过这一个。

可没想到自己出了事，唯有一个势均力薄的小橘愿意帮她。

沧海桑田，世事难料，她自嘲的想。

就在洛霜鸾不想辜负小橘的好意时，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出——

“你要去哪儿？”

洛霜鸾惊的出tຊ了一身冷汗，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推小橘。

“你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