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拿出一个药瓶，将药片就着水咽下。

“喝酒了吗？”

黎蔓枝一愣，摇了摇头。

这样的宴会都是交际的名利场，酒水很贵，却通常都不好喝，唯一的作用只是被人端着，用良好的礼仪来彰显身份。

江澈点点头，直接拉开车门下了车：“你来开车。”

两人换了位置，黎蔓枝开着车行驶在环城公路上，江澈靠在副驾的车窗上，闭眼小息。

回程还要些时间，黎蔓枝道：“你困了去后面躺躺吧，等下进了城区会堵车。”

“我不困。”江澈摇摇头，眉头却皱得更紧。

“我只是怕我在开下去，会一脚油门把我们俩都送上路。”

黎蔓枝愣了愣，目光落在了手边的药瓶。

盐酸氯丙嗪……

黎蔓枝看不懂，却不妨碍她有直觉。

“是抑郁症吗？”

江澈默了片刻：“算是吧。”

他极力控制着即将喷薄的情绪，实在没有解释的心情。

车里又安静下来。

黎蔓枝不再说话，尽力将车开得平缓，又忽然想起了系统的事。

也不知道激活后是什么情况。

黎蔓枝默默想着，耳边忽然出现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激活面板需要帮你调出来吗？”

黎蔓枝吓了一跳，心中默默念着：“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那当然。”

系统骄傲起来。

“我存在于你的脑海里，你有什么想法我都会知道。”

“比你们那些所谓的人工智能Siri厉害得多。”

黎蔓枝有些气急败坏：“你不早说？那我之前每次跟你讲话都在自言自语，都快被别人当成神经病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次坐在公交车上，自己询问系统一些事情，再抬眼时便发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了。

车里站着很多乘客，身边的座椅却空着。

自己是被当成自说自话的疯子了。

系统沉默了一瞬，不再答话，却直接调出了一个面板。

【系统激活度——10%】

第24章

黎蔓枝一愣：“不是已经激活成功了吗？”

面前的面板骤然变化，幻化出一张极为抽象的简笔画小人脸。

两颗豆豆眼眨了眨，下面的半个括号变成了波浪形。

“激活需要进度的，宿主和关键人物的互动会加速激活进程，宿主加油吧。”

黎蔓枝撇了撇嘴，莫名觉得这一幕很像图片与实物不符的诈骗。

话虽如此，她还是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作为。

在宴会上，她和陆瑾时说了两句话，泼了关晓蝶一杯红酒。

到底谁才是关键的人物？

“那现在系统开始激活了，我有什么能用的功能了吗？”

系统转了转。

“你可以查看他人重要的记忆片段，一次可以看五分钟，冷却时间是五天。”

“当然，片段是随机的，不能主动选择，但也不会重复播放。”

五天的冷静时间让原本就不好用的功能变得更加鸡肋了。

像是察觉到黎蔓枝的鄙夷，系统有些跳脚。

“后续激活程度高，会有别的功能的！”

黎蔓枝闭了闭眼，刚想从陆瑾时和关晓蝶二选一时，身旁却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

别眼一看，是江澈。

他靠在车窗上紧闭着眼，像是睡得并不安宁。

黎蔓枝慢慢减速，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系统，给我调江澈的记忆吧。”

面前的景象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一片昏暗里。

是江澈的视线。

在医院的病房走廊，他站在一片阴影里，一动不动地注释着前方。

远处的惨白灯光下站着的，赫然是陆瑾时和黎蔓枝。

黎蔓枝看见自己坐在地上，哭得几乎断了气，陆瑾时把戒指摘下，扔到一旁。

“又是这招，那你就去死吧。”

陆瑾时的话在空旷的走廊里传来阵阵回音。

面前的画面颤了颤，放大了些，像是江澈走了过去。

可只一步，他便又站定不动了。

黎蔓枝还真不知道，当天夜里江澈竟然在现场。

借着江澈的记忆，她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自己将戒指捡起，心如死灰般往窗边走去。

“陆瑾时，如你所愿。”

看着眼前的画面，黎蔓枝却有些想笑。

真正死过一回，再看着从前的一切，只觉得轻如鸿毛。

自己应该是天底下最蠢的人，居然会轻信承诺，将全世界都抛弃。

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看重……

窗户被封死了，自己没跳下去，陆瑾时转身就离开。

她看见自己哭了，哭得肝肠寸断，伤心到了极点。

面前的视线又颤了颤，往前几步，伸出了手。

“起来吧，地上太凉。”

她看着江澈告诉自己：“其实你不必一直留在他身边，白白自讨苦吃。”

自己却下意识反驳：“他原来不是这样的……”

“而且你忘了吗，我现在，只是个死人。”

江澈沉默了片刻，又忽地开了口，声音里却听出了些从前没发现的隐忍克制。

“我带你走吧，我能护着你。”

然后等到了她的拒绝。

“算了吧，江澈。”

黎蔓枝看着自己离开，视线又变化起来。

画面变动地极快，他像是逃避着什么跑回了诊疗室里。

将门锁上，慌乱地拿出药瓶，将白色的胶囊咽下。

他喘着气，走到镜子面前，对上那双猩红的眼。

江澈冷冷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地落下。

“江澈，你还想接近她？”

“你要害死她吗？”

黎蔓枝的瞳孔骤然紧缩，面前画面却消失了。

五分钟时间已到。

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诡异的梦境，黎蔓枝喘着气，按下慌乱的心跳。

身旁却传来江澈坠入冰河般凉透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

第25章

乍然回头，对上江澈冰冷的视线，黎蔓枝僵在原地，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和记忆中猩红的眼不同，和她印象中的江澈也截然相反。

像是冰冷嗜血的凶兽，下一刻便会扑上来，轻易割断喉管。

黎蔓枝缩了缩脖子，强装着镇定：“你在说什么？我的简历不是给你看过了吗？”

她说着发动了车子。

“我就是看你休息了，就想着在路边停一会，免得你睡不好。”

车子驶出去好几十米，可江澈仍是看着她。

他可以肯定，面前的女人瞒着些什么。

早在她面试的那一天，江澈便将她的背景调查了个彻底。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

可太过干净，却更显得不对劲。

现在看她辩解着，江澈冷笑一声，将话题挑明：“安倩是吧？家境不好，大学毕业几年一直没能有超过四位数的存款。”

“我是孤儿，上学用的是助学贷款，总要还钱的。”

黎蔓枝目不斜视看着路况。

“不过话说回来，院长连员工的存款状况都要在意吗？”

车速越来越开，引擎声掩盖了声音中的颤抖。

江澈却冷笑一声，语气里威压尽放：“不，我只是佩服你，连上学用的都是贷款，是怎么学会那么标准的礼仪舞蹈的？”

黎蔓枝一愣，捏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因为一直想嫁入豪门，所以整容成黎蔓枝的样子，又学了点表面功夫装名媛。”

车内瞬间安静，落针可闻。

江澈愣了愣，又靠回车窗上，不再说话。

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理由，更没想到面前的人会如此坦然。

不过活了三十多年，这种华丽的草包他不是没见过，甚至已经见怪不怪了。

半米开外，系统却在黎蔓枝的脑内尖叫了起来。

“宿主，你是怎么想到这么面面俱到的理由的？”

就连电子的机械音都带上了崇拜：“真的太聪明了！”

黎蔓枝笑了笑。

江澈的问题再一针见血，也没有娱乐记者的嘴毒。

当年她从娱乐圈脱颖而出，面对的第一关就是记者们提问的枪林弹雨。

稍有错漏便会被夸大其词，登在新闻的头版头条。

被骂得多了，就仔细了，她早学会了说话的艺术。

但黎蔓枝实在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事都看得明白，在那暗无天日的七年里竟从没想过脱身离开。

可能从前脑子进水了，死过新换的比较干净。

把江澈送回去后，黎蔓枝回到了家里。

这是安倩从前的家，说是公寓，也就只能放下床和桌子，还有个几平米的浴室。

纵使黎蔓枝的物欲不高，还是有些受不了。

老旧的电梯缓缓升起，裸露在外的灯泡断断续续闪烁。

黎蔓枝走出电梯，来到走廊的尽头。

午夜的走廊漆黑一片，尽头的13号公寓，是她现在住的地方。

黎蔓枝摸出一把钥匙，发出叮当的声响，在走廊里阵阵回荡。

系统感叹：“真吓人，会不会有什么厉鬼追魂？”

黎蔓枝却不以为然。

她不是没在天上飘过，周围空空荡荡，根本就没有别人。

她悠哉游哉将钥匙插进锁孔，一下将门打开。

身后却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等一下。”

黎蔓枝吓了一跳，猛然回过头，却见漆黑的夜色中轮廓分明的男人。

不是别人，正是陆瑾时。

第26章

黎蔓枝闭了闭眼，强压下颤动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