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门口的人进了一拨又一拨，岑烟眼见着手腕上的表盘分针转满了整整一圈，她在门口蹲了站，站了蹲，脚都有些发酸了。
　　又给顾时砚拨了个电话出去，漫长的沉默过后只有机械的女声传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点开打车软件准备叫车。
　　“烟烟。”
　　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岑烟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有些意外，“允辞哥，你怎么会在这？”
　　她蹲在地上，看着没什么精神，还有些烦躁。
　　谢允辞顺势在她旁边屈膝蹲下，语调温柔，“正好在附近办点事，远远看着像你，就过来了。”
　　又把手里的水递给她。
　　岑烟伸手接过，“谢谢。”
　　她眼睛里的血丝有些重，眼角看起来红红的，
　　叶老爷子的事情，谢允辞还不知道，见她这副精神不佳又不想多说话的样子，又是在这种地方，谢允辞只以为她是跟顾时砚吵架了，心情不好。
　　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也多有耳闻，上一次在拍卖会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准确地说是岑烟对顾时砚态度的变化。
　　她的眼睛里，属于顾时砚的影子变淡了，这是以前不会出现的情况，以前，她满眼都是他，容不下其他人。
　　至于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儿，那就不得而知了。
　　“还好吗？”
　　岑烟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
　　一手撑着墙壁站起来，蹲得有些久了，眼前发黑了一阵。
　　谢允辞伸手扶了她一把，抿唇道:“我送你回去。”
　　两人一起上了门口的那辆黑色宾利。
　　不远处，一辆奔驰不起眼地停在路边。
　　后座男人的面色有些阴沉，本就冷感的五官像是裹了层寒冰，连带着车厢内的温度都低了几分。
　　听南尽量把自己缩成个隐形人，他总算知道，自家BOSS今天一连串不合常理的行为是因为什么了。
　　怕不是今天要跟太太离婚，中途又反悔了才闹了这么一出。
　　听南忍不住内心腹诽，不想离婚直说啊，嘴长在身上不能光用来吃饭啊。
　　壮了壮胆，小心翼翼开口，“顾总，您要是后悔提了离婚，回tຊ去好好哄哄太太，相信太太不会跟您较真的……”
　　男人声线愈发寒凉，“闭嘴！”
　　好吧。
　　听南默默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重新缩了回去。
　　……
　　“抱歉，我不知道叶爷爷住院了。”
　　车上，谢允辞听到叶老爷子住院的消息，有些歉疚地开口。
　　难怪她看起来气色这么差，应该是担心得一夜没睡吧。
　　岑烟靠在座椅上，失笑摇头，“外公生病又不是你造成的，为什么要道歉。”
　　谢允辞只是笑笑，没说话。
　　开车送她到了医院，谢允辞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进了病房，岑烟看到里面的人，有些惊喜，“青柠姐。”
　　沈青柠一身白色大褂，头发松松垮垮绑了个低丸子头，未施粉黛，却让人眼前一亮。
　　合上病历本回头，扬唇一笑，不可方物，“烟烟。”
　　岑烟加快了些步子走过去，“青柠姐，你在海城医院上班呀。”
　　自从沈青柠两年前去了国外进修，她就一直没再见过她了，前些日子听人说她要回国了，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沈青柠笑笑，“是啊，昨天我没值班，这不刚得到消息就来看看叶爷爷。”
　　“那回来之后还走吗？”
　　沈青柠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不远处的人，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语气宠溺，“不走了。”
　　岑烟很开心。
　　沈青柠比她和谢允辞要大个两三岁，一直都像个大姐姐一样，岑烟从小就喜欢黏着她，一点也没有因为长大了就生分了。
　　沈青柠跟她寒暄了几句，回头笑着嘱咐叶老爷子，“叶爷爷，您可千万要记住了，饮食清淡，浓茶也不能喝，不许再偷吃了哦。”
　　叶老爷子这辈子就喝茶这么一个爱好，被一后辈抓了个正着，脸上挂不住，忙摆摆手，“行了行了，沈丫头，我老头子以后都不喝了。”
　　沈青柠一本正经地满意点头，“那就好。”
　　看向岑烟，“我下午还有台手术，就先去忙了。”
　　看着沈青柠出去，岑烟用手肘捅了捅谢允辞，口型表示:还不快跟上。
　　见他不动，又伸手推了他一把。
　　谢允辞被身后的力道推着被迫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无奈，跟叶老爷子说了一声，也跟着出去了。
　　两人一走，岑烟小脸耷拉下来，眼神虎凶虎凶的，看向叶老爷子，“外公……”模样看着是生气了。
　　无论什么时候，叶老爷子看到她这副样子都没辙，立马举着手保证，“外公保证，就这一回，明儿，不，现在，外公现在就戒了它。”
　　岑烟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在老爷子眼巴巴的眼神中，把藏起来的茶叶都没收了，板着小脸，“要是再被我发现外公不好好听医生的话，我就……我就哭给外公看。”
　　叶老爷子一乐，“呦呵，还学会威胁外公了”
　　岑烟轻哼一声，完全就是一副小孩儿的娇憨模样，也不否认，“就是威胁了，外公就说听不听吧。”
　　“听，小丫头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外公可舍不得让我们烟烟掉金豆子。”
　　……
　　沈青柠出了病房，察觉到身后落下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步子慢慢停下，回头。
　　“一起喝杯咖啡吗？”
　　“好。”
　　医院茶水间
　　沈青柠端着两个一次性杯子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咖啡是刚泡出来的，还冒着热气儿。
　　“医院条件有限，将就一下。”
　　两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咖啡入口微苦，还有些烫，沈青柠放下杯子，有些受不了这份沉默，笑意清冷，“不就是跟你表了个白，两年了，怎么着，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
　　谢允辞处理这种事情没什么经验，他擅长一招致命，如果是寻常的人，他一句话就能让对方彻彻底底地死心。
　　可对着这个自己自小就称对方一声姐姐的人，狠话有些说不出口，薄唇嗫嚅，只能选择道歉，“对不起。”
　　沈青柠勾唇笑笑，语气淡淡，“你确实该跟我道个歉，拿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挡箭牌，我还没收你点名誉损失费。”
　　谢允辞掩镜片下的桃花眼微闪，“抱歉。”
　　沈青柠突然撑在桌子上，一手托腮看他，“除了抱歉，对不起，你就没什么别的话想说了吗？”
　　毫无疑问，沈青柠是美的，她的美并不张扬，集清冷与妩媚于一身，切换自如。
　　正如此刻，举手投足间，释放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魅态，撩人不自知。
　　可惜，对上谢允辞这根木头，好像没什么作用。
　　谢允辞词在喉咙里卡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沈青柠无趣地把脸上的笑一收，纤白的指尖拨弄了下额角的碎发，像是无奈，“小时候姐姐姐姐地叫得挺欢，现在见了面连个招呼也不打了，一口一个你，现在的小孩儿呀，真是越来越没礼貌。”
　　谢允辞听出了她话里的调侃，抿起唇，缄默半晌，“青柠姐”这三个字在嘴边，迟迟没有叫出口。
　　沈青柠就这么看着他，这个男人，一向成熟稳重，对人对事温文尔雅，老道得很，其实他们几个人中，他倒像是哪个年纪更大的。
　　她也没想着真让他叫，他乐意叫，她还不乐意应呢。
　　她才不想听他叫什么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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