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说一句，就掉下一颗泪来。

　　宋承洲眼圈通红，指甲都陷进了掌心。

　　我听到他疲惫的嗓音：“妈，你病了，我会把你送进疗养院，好好调理身体。”

　　我妈扬起巴掌就要打下去。

　　但就在快打到宋承洲脸上的时候，却停了手。

　　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光，凄凉一笑：“承洲，这一年，你想起过你妹妹吗？”

　　宋承洲怔住。

　　半响，却没再回答。

　　当天，他就联系好了护工将母亲送到了疗养院。

　　而我的灵魂一直跟着宋承洲，看着他站在那，凝视着我的遗照，沉默不语。

　　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因为担心宋承洲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性子，我在家多陪了他两天。

　　只是我却没想到，我会亲耳听到路朝朝要结婚的消息。

　　那红色的请柬上，潇洒洋溢着金色的大字——

　　新郎：路朝朝

　　新娘：乔秋蕊

　　邀请大家参加我们的新婚盛典！

第7章

　　只一眼，我的眼和心都被深深被刺痛。

　　两年，七百三十多个日夜。

　　我就是靠着任务完成后，能回去做路朝朝的新娘，才苦苦在深渊里支撑。

　　每日每夜我都在想，等一切结束后要怎么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诉说我这两年的艰难。

　　然后告诉他，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我三十岁了，我没嫁，你还娶我吗？

　　可现在这一刻，所有的回忆都好像化作了尖针，被无情戳散成了泡沫。

　　刺痛从心脏开始不断向外蔓延，直到爬满全身。

　　原来路朝朝对我们的约定，可以忘记得如此之快。

　　我站在阴影里，弓着身子蹲下身，重重捂住心口，疼得几近失声。

　　我想起我去做任务的那天，路朝朝站在我面前，声音深情到近乎虔诚。

　　“苏言光，一定要赶在你三十岁那天归队，你没嫁，我娶你。”

　　只是时过境迁，我再也等不到我的三十岁了……

　　等我浑浑噩噩来到疗养院时，却发现我妈不见了。

　　我心里一慌，急匆匆出门跑去找她。

　　最后在后山找到了我妈的身影。

　　她坐在那里，低声喃喃：“言光，现在，就剩我们俩……停在这了。”

　　我走过去，却看见她不知何时为我建了个衣冠冢，墓碑上是贴着我穿着警服的照片。

　　照片下写着——“爱女苏言光之墓。”

　　落日余晖下，她满头白发，几近颤抖的身影，深深扎进我的心底。

　　一阵阵抽痛。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妈……”

　　我妈轻轻抚摸着我的照片，靠在墓碑上，嘴里沙哑哼起了歌谣。

　　“星星当空，打把鸡枞，架笔管管，笔管漏漏。”

　　“架宝塔塔，宝塔高高，扭着腰腰，我的宝宝，快睡觉……”

　　我就坐在她身旁，靠在她的肩上，听她一遍遍唱着小时候哄我睡觉的摇篮曲。

　　她声嘶力竭，我泪流满面。

　　最后都化作了风中轻轻的一句：“对不起。”

　　一连三天，我妈天天都来墓边同我说话。

　　有时是一整天，有时是半天。

　　她絮絮叨叨，说着很多以前家里的趣事。

　　没有警局，没有纷争，就好像我不是被所有人唾骂的苏言光，和她只是一对平常的母女。

　　渐渐的，我已经习惯了这样平常的日子。

　　甚至她说，我还会跟着打趣：“妈，你好像个老婆子啰啰嗦嗦哦。”

　　虽然她听不到，但我想，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我一直向往的。

　　直到那天，宋承洲和路朝朝找到了这里。

　　宋承洲率先发怒：“妈，你再怎么胡说八道我都能理解，可苏言光是罪人，你在给宋家抹黑！”

　　接着，路朝朝也眸光沉沉出声：“宋阿姨，别寒了那些烈士的心。”

　　我妈站在原地，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什么都没说，也不辩解，依旧给我唱着摇篮曲。

　　我咬着牙，眼泪翻滚而出。

　　这一天，她在墓地又陪了我一整日。

　　我看着她摇摇欲坠，纤瘦的身影，心如刀绞。

　　我没有地方可去，始终跟在母亲的身边。

　　看着天晴，看着下雨。

　　三天后，我妈来到院子里晒太阳。

　　这时，我看到我妈的护工匆匆跑了过来。

　　“宋太太，你女儿的墓碑被人推翻了！”

第8章

　　我妈身子晃了晃，快速往后山跑去。

　　只是刚到门口，就看到从车上下来的路朝朝和宋承洲。

　　宋承洲脸色很冷，他拦在母亲面前：“妈，别再为苏言光做任何事了！”

　　我妈红着眼：“她是你妹妹。”

　　宋承洲厉声反驳：“警队已经开除了她，我也发了断绝关系的申明，她已经不是宋家人了！”

　　这句话，震的我浑身发麻。

　　我这才看到，一直没说话的路朝朝，手里拿着一份开除文件。

　　他开口：“宋阿姨，警队有令，命宋承洲为副队长，与我同去江城清扫罪犯。”

　　“务必找到叛徒苏言光，生死不论！”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又稳又狠，眼底尽是冷漠。

　　我妈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哀戚出声：“你们两个，会后悔的。”

　　她绕开两人，朝着后山跑去。

　　等她到时，眼前的景象连我都觉得一阵窒息。

　　墓碑被挖空，衣冠冢也被人翻了出，里面的衣服被人泼了油漆，红字写着叛徒。

　　我妈崩溃大哭。

　　她跌跌撞撞跑上前，用力搓着墓碑上的黑狗血，可只是徒劳无功。

　　“言光，是妈没有保护好你……”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凄凉地闭上了双眼。

　　无人相信，无人救我，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路朝朝他们赶来时，我妈正抱着我的衣冠冢，满身狼藉瘫在地上。

　　宋承洲脸色发黑，他咬着牙将母亲拉起：“妈！够了！”

　　我妈眼神复杂地扫过宋承洲和路朝朝。

　　“你们都说她坏，是叛徒，是耻辱，可你们跟她一起长大，该是最了解她的！”

　　“可你们从不信她。”

　　我妈双眼执拗，语气惨然。

　　“你们早商量好了要让言光去顶罪！你们才不在乎真相是什么！”6

　　“妈，够了！”

　　宋承洲厉声呵断她，“您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你要再执迷不悟，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管你！”

　　寂静的山间，冷风呼啸。

　　我妈怔然的看着宋承洲，泪流满面。

　　宋承洲却背过身，大步离开。

　　路朝朝看着我妈，眼眸疏离：“宋阿姨，再见。”

　　我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孔，冲上前拦在两人面前：“宋承洲！那是我们的母亲！”

　　“你怎么能说出那样残忍的话让她难过！”

　　可我喊破喉咙，用尽全力，宋承洲都听不见，也看不见我。

　　我真的有些怨恨他，怨他为什么不信我，又为什么要对妈妈这么狠心！

　　可我只是一个灵魂，看着这因我而起的一出出悲剧。

　　却无力改变。

　　偏巧这时，路朝朝开了口：“宋副队，心可真够狠的。”

　　宋承洲回看着他。

　　“霍队昨天提出用我和我妈的性命逼苏言光现身时，不觉得自己心狠？”

　　路朝朝面色不变：“一个叛徒，有什么好心疼？”

　　宋承洲久久沉默，良久后才轻声问：“路朝朝，这一年，你有信过她一回吗？”

　　“没有。”

　　路朝朝说完，语带嘲讽地反问，“你难道想告诉我，你其实相信苏言光？”

　　“不信。”

　　我猛地一颤，没再继续跟着他们，守在母亲身边。

　　可我没想到，母亲从那刻开始，就变得一句话都不说。

　　只是眼神虚无缥缈的睁着。

　　哪怕护工叫她，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