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琼霜，你跟表哥会幸福的，祝福你们。”

　　薛琼霜回拥她，眼底一酸：

　　“珍珍，你也会幸福的。”

　　骆怀珠笑了笑，埋头在她肩上压去泪意，语声发闷。

　　“嗯，都会的。”

　　＊

　　盛春时节，薛琼霜和乔盛远，在农庄里举办了很朴素的婚礼。

　　入乡随俗，婚礼很西式。

　　翻译官请来了牧师，在牧师的主持下，两人相互宣示爱意。

　　当晚，两人便搬到了一间房住。

　　自此，众人总算也看到一些和美的画面。

　　而骆怀珠的女佣墨兰，不久后也嫁给了她的副官崇宁。

　　初秋时节，薛琼霜和墨兰先后诊出了喜脉。

　　季云珊的儿子佑儿也蹒跚学步，牙牙学语。

　　时间慢慢过去，小孩子的像施肥的庄稼，一日日长大。

　　新生命的到来，也给众人又增添了不少欢乐。

　　众人的日子越过越热闹的时候，乔盛远和副官，照旧会每逢初一十五进城发电报，也暗中派人回国去打探消息。

　　到翌年秋末，依然没有收到只言片语的回应。

　　乔盛远从电报局出来，无声叹了口气，和副官相携去买东西。

　　不过半个月，大雪封了山路。

　　所有人不能出门，每年最难熬的时候，又到了。

　　夜晚，骆怀珠将儿子哄睡，便只亮一盏台灯，坐在窗边书桌前，翻开了日记本。

　　她这两年，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从安康会翻身开始的。

　　因为知道写信，可能不便于保存，干脆将事情都记在厚厚的本子上。

　　一些有意义的事，她都写在上面。

　　好多有意义的日子，还贴了安康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都标明了拍照的日期。

　　这已经是她的第三个日记本。

　　儿子成长的点点滴滴，那些日积月累的喜悦，都在这三本日记的字里行间。

　　她不想季阚错过，只有用这种方式记下来，也相信他并不想错过。

　　早晚有一天，他会逐字逐句看完，就像一直陪伴在安康身边一样。

　　「阚哥，我依然想你，但我逐渐熟练于隐藏情绪，安康最近对很多事都好奇，他越来越会说话，我怕他问起我有关父亲的事，我不知该怎么说。我甚至，不敢在他面前，提‘父亲’两个字，尽管他现在或许连‘父亲’这个人都不知道……」

　　写到这里，骆怀珠鼻头微酸，笔尖顿了顿，下意识就想划掉这句话。

　　却在此时，听到外边走廊传来咚咚走动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骆怀珠放下笔，抬手掩了掩泪，起身过去开门。

　　她走出房间，看到薛琼霜裹着披肩立在楼梯口，正探头往下看。

　　“琼霜？”

　　薛琼霜一惊回头，见她衣冠齐整的从房里出来，不由暗舒口气。

　　“你怎么还没睡？这么晚。”

　　骆怀珠掩上门，放轻脚步朝她走过来，木质地板已经老化，需要很小心才不发出声音。

　　“我听到有动静，出来看看，怎么了？”

　　薛琼霜摇头，“牧羊犬方才一直叫，你表哥下去看看。”

　　骆怀珠也跟着下楼，又轻声告诉她：

　　“我正好倒点水，你没穿外衣，快回房间吧。”

　　薛琼霜点点头，立在原地目送她下楼。

　　骆怀珠下到一楼，便见有人推门从院子里进来，三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带进来许多雪絮。

　　好在壁炉的火烧的旺，骆怀珠倒没感受到多大寒意。

　　“表哥？外面怎么回事？”

　　乔盛远摘下斗篷帏帽，掸了掸身上雪花，眼睛清亮看着她，侧身示意。

　　“有客人，你看是谁来了？”

　　冰天雪地夜黑风高的，来客人？

　　骆怀珠都愣住了，再看立在副官崇宁身后的人，是张陌生的东方脸孔。

　　她迷茫地眨眨眼，“这位是…？”

　　乔盛远，“哦，你不认识？这是金沙帮的少帮主啊！”

　　“金沙帮…？”

　　骆怀珠缓缓睁大眼，直直看着金灿：

　　“怎么，你怎么找到…”

　　金灿冻得脸色惨白，抱着胳膊吸了吸鼻涕，哆哆嗦嗦说：

　　“我，我是被逼的，来帮他探路…啊阿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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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团聚

　　金灿带来季阚的消息。

　　“我们坐船，坐列车，周转打听，三个多月才到这儿…”

　　他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墨兰拿了羊绒毯来递给他，又端了一杯热茶。

　　金灿擦了把鼻涕，连忙接住热茶，低头喝了一口，才接着说：

　　“这饥一顿饱一顿的，他腿脚还不方便，江统和庞明正守着。他们都言语不通，只好让我先来打听下路，我从昨天就下乡，问了好几户人家，才找过来。”

　　骆怀珠立在一旁，指尖无意识攥紧：

　　“他在城里…？”

　　金灿捧着茶杯点点头，“别提这一路多艰难，说来话长…”

　　乔盛远当机立断插声，“我带人去，接他们过来，少帮主，麻烦你带路。”

　　金灿脸一僵，“…不是，我这还没……”

　　“昨天刚开始下雪，路还不算最难走的。”副官崇宁打断他，“后面雪一直不停，偶尔停两天，路也铲不出来，现在不去，一整个冬天都见不着人。”

　　乔盛远点头接话，“你都说饥一顿饱一顿，一定没多少盘缠了，不接过来，他们三个怎么过冬？”

　　骆怀珠眼眶通红，“金爷，麻烦你。”

　　金灿，“……”

　　＊

　　乔盛远和崇宁，带了七八个人，跟着金灿连夜进城。

　　外面漆黑夜幕里风雪呼啸，寒意彻骨。

　　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没睡，大家都在忙碌收拾，准备迎接即将回家的人。

　　薛琼霜和墨兰帮着骆怀珠搬东西，她要把房间挪到一楼，因为季阚腿脚不便。

　　老姨太柳氏带着女佣们在厨房烧了很多热水，以备过后要用。

　　所有人都忙碌而期待，心情唯一复杂的，是季云珊。

　　江统还不知道她生下他的孩子。

　　甚至，她早就不觉得，江统还会来找她们。

　　如此陌生的夫妻关系，中间却夹着一个共同的骨肉血脉，她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

　　在焦急而忙碌的等待中，一切收拾完，已经凌晨四点钟。

　　“妈妈…”

　　安康从睡梦中醒来，揉着眼睛爬起身，光着小脚丫站在床上喊人。

　　骆怀珠原本立在房门口走神，被这一声唤醒，连忙快步走回床边，搂住儿子柔声询问。

　　“安康，你要什么？”

　　小家伙环住她脖子，困倦地趴在她脸上，奶声奶气嘟哝：

　　“嘘嘘，妈妈嘘嘘…”

　　骆怀珠连忙帮他脱小裤子，又从床底拿了尿壶给他，扶着睡迷糊的小家伙小解。

　　正这时候，外面隐隐传来声响，走廊里也传来急促脚步声。

　　薛琼霜走到门口，看了看母子俩：

　　“珍珍，他们回来了！”

　　骆怀珠手一抖，尿壶差点洒翻。

　　她眼睛看着门外，扶着儿子的手也微不可察在颤抖：

　　“安康，你站好。”

　　安康尿了一泡，这会儿也彻底清醒，眼睛咕噜咕噜转悠打量四周，认出不是他和妈妈嗯房间。

　　小家伙抓了抓头，头上翘起的呆毛越凌乱，但还是听话的乖乖站好，伸手要骆怀珠抱。

　　“妈妈~”

　　骆怀珠神不守舍，又想放下尿壶，又想抱他。

　　薛琼霜皱了皱眉，快步走进来，一把扯起毯子裹住光屁股的小家伙，顺势将他抱起来，一边催促骆怀珠。

　　“舅母抱。别愣着了，快去看看啊！”

　　骆怀珠这才丢下尿壶，脚步匆匆走出了房门。

　　“妈妈~！”

　　安康急得伸手追她，薛琼霜只好把小人儿也抱出去。

　　＊

　　客厅里灯光昏黄，壁炉里的柴火烧的噼啪响。

　　所有人围在沙发前，骆怀珠快步走出来，从几人身边挤进去，一眼就瞧见正被人扶坐在轮椅上的人。

　　他穿的十分厚实，身上还有未融化的雪，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头上带顶帽子，只露出一双狭长漆黑的瑞凤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