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中午十二点。

徐斯言结束完训练，不知怎的，脑子里忽然就想到沈萩昨晚那句离婚。

以往她也闹了很多次，只是好像这次竟然是平静的。

一时间，他胸口莫名有些烦闷。

正打算等下回办公室换了衣服后，就趁午休回趟家。

可刚到办公室门口，这时，副官走了过来：“营长，刚才夫人来了，你们没见到吗？”

徐斯言下意识脑海里闪过训练时瞥见的身影。

竟然真的是沈萩？

他下意识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这次，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语气都柔了几分。

只是副官还没来得及回答，军区的警报铃就被拉响了，接着广播响起——

“8月3日凌晨，栖城出现持续性暴雨，受此影响，多地发生洪涝，有人员被困，请徐营长带领十二营，立刻前往救援！”

栖城？

正是沈萩的老家，徐斯言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身召集队伍。

十分钟后，队伍迅速集合完毕，前往栖城。

徐斯言不知道，那份沈萩留下的离婚报告离他只有一门之隔。

……

一天后。

栖城，沈家村。

沈萩撑着伞站在村口，无法相信眼睛看到的景象。

她的家乡，一片狼藉，房屋倒塌，地上是一片浑浊的汪洋。

而村民们背着行囊，艰难的淌水逃窜，到处都是人们的哭喊声，悲伤笼罩着整个村子。

村长认出了沈萩，朝她摆手：“沈萩丫头，你怎么回来了？村子都被淹了，危险得很，你赶快回城。”

沈萩把伞靠向村长，正要回答时，前方一片嘈杂中，一道哭喊声音响起。

“救命啊，谁来帮帮我！”

沈萩循声看去，恍惚中就见一个孕妇抱着矮地方的树，正大声呼救着。

周围人都在慌忙逃离中，自顾不暇。

眼看孕妇就要被冲走，沈萩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

她把伞递给村长，然后就淌水冲了过去。9

“阿嫂，你别怕，把手给我。”

沈萩一手抓着用树枝做的拐杖，一边带着孕妇逃离。

可雨势越来越大，连日来的疲惫也让沈萩体力不支，可她不能放弃，她手上是两条人命。

她咬着牙，艰难迈动步子，给一旁的阿嫂打气。

“阿嫂，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到高处了，就没有急水了。”

然而下一秒，远处的山头崩塌，一块石头朝两人砸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沈萩用尽全身力气，把孕妇推到高处。

“砰！”一阵剧痛袭来，沈萩被卷入了洪流中。

泥水迅速充斥她的口鼻，淹没她的心肺。

“有人掉进洪流了，来人啊，有没有人救救她！”

高处，孕妇捂着发痛的肚子，着急喊着。

村长赶了过来，拿伞杆伸向沈萩：“沈萩，抓住，快抓住！”

沈萩很想伸手抓住，很想再看一眼从小生长的沈家村，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失去意识前，她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可悲的是，记忆最多的居然还是徐斯言。

她没想到，两辈子离婚后，都是一样的结局。

这一刻，沈萩想如果真的能投胎，那下一次，她想选不认识徐斯言的人生。

又一阵浪卷袭来，在村民的呼唤中，沈萩闭上了眼睛。

消失在洪浪里……

……

这几天，徐斯言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一线。

七天后，灾情得到控制，徐斯言带队返回陆城，打算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再回家。

谁知，刚进去，视线就定在桌上那张离婚报告上——

签名处，娟秀的字体写着沈萩二字。

徐斯言内心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猛地攥紧了离婚报告，忍不住想撕碎。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婚，对贺兰兰只是当小妹照顾，没有任何男女想法。

让沈萩去乡下也只是为了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等她不那么任性了，他再来接她回来。

她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徐斯言俨然没了睡意，这个点，沈萩应该还在上班。

十分钟后，他就到了文化厂。

刚到舞蹈室，就见贺兰兰被一群女生簇拥着。

徐斯言原本没想听，却听到他们提起了沈萩，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兰兰，沈萩真的被徐营长赶回乡下了吗？那提前恭喜你要成为徐营长的新夫人了！”

贺兰兰嘴角带笑：“那沈萩啊，就是蠢。我说装受伤能博斯言哥同情，她就信，我说斯言哥心里都是我，她也信。”

“你们说说，哪有这么蠢的人！”

“还有领舞的事，竟然还真以为我否定她是斯言哥安排的！真是蠢得好笑！”

这话一出，几位女生也赶紧附和。

“是啊，要不还是兰兰聪明，她差点死在火场里的时候，徐营长全身心都在你这呢，听说还在她出院的时候骂了她，真丢脸哩。”

听到这里，徐斯言脸上已寒意尽显。

眼前闪过沈萩满脸倔强地和自己解释时，被自己呵斥后受伤无助的神情。

这中间沈萩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徐斯言咬紧的下颌线都在叫嚣着阴沉的怒意！

其中一个女生无意间往身后瞥了一眼，就看见站在门口一脸冰冷的徐斯言。

彻底呆住了。

“徐……徐营长……”

贺兰兰唇角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在看到徐斯言时，一股寒意爬上她的脊背。

贺兰兰忽然意识到他可能听见了刚才的话，哆嗦着开口：“斯言哥，我们刚才是在开玩笑……”

徐斯言拼尽全力才克制住情绪，冰裂般的声音一字一句：“欺负我妻子，也能叫开玩笑？”

“贺兰兰，等我找到沈萩，再和你算清楚！”

说完，徐斯言快步离开，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刚走到文化厂大堂，墙上的电视机就传来了记者播报的声音——

“痛心！栖城沈家村一女同志，勇救落水群众，不幸牺牲！”

沈家村？

徐斯言脚步一顿，眼神看向电视。

画面上，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打捞的担架上。

徐斯言心脏瞬间被捏碎。

下一秒，拿着话筒的记者再次痛心报道：“让我们记住这位见义勇为的英雄——沈萩！”

第11章

徐斯言瞳孔瞬间紧缩，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他怒斥:“简直胡说八道！”

只是，话落，副官却急匆匆赶到，对他说：“营长，栖城那边发来死亡名单，上面……好像有您夫人的名字……”

副官面容沉重低下头，只递出了手中的名单。

向来沉稳沉稳的徐斯言此刻竟然手抖的不行，半响，他才接过名单。

在看到沈萩二字的时候，和电视上播放的一幕又重叠，瞬间，他双眸骤然猩红。

“有没有可能是撞名了？”他几乎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副官低下了头，沉沉的说：“营长，我调查了，夫人自那天从部队离开后，的确是买了去沈家村的票。”

“轰！”徐斯言只觉得脑海一阵炸响。

他身体晃了晃，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营长！”

副官连忙扶住徐斯言。

徐斯言只觉得密密匝匝地疼袭来。

“有村民亲眼看见夫人为了救人，被洪水卷走了，救援人员打捞了三四天，也没有发现夫人的踪迹”

副官沉了语气：“营长，夫人只怕是……”

一句一句仿佛利刃扎在心间上，徐斯言冷声呵斥：“还没找到不一定代表死亡！”5

说完，徐斯言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这几个人涉嫌霸凌，纵火和以权谋私，送去警局检举。”

下一秒，他就开着车，往沈家村赶。

沈萩不可能死，他不信！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猛踩脚下的油门，几乎疯魔地呢喃着沈萩。

一天后。

徐斯言日赶夜赶，终于抵达沈家村。

洪水退去，沈家村到处是一片狼藉，人们忙碌着修补房屋和清理淤泥。

徐斯言下巴冒青茬，眼底尽是红血丝，十分沧桑。

他抓住一个村民，问：“这位同志，我是沈萩的丈夫，请问有没有看到沈萩。”

村民叹了一口气：“沈萩妹子，她遇难去世了……”

再次提到这个回答，徐斯言还是不可控制地震了一下。

旁边一名孕妇听到徐斯言的身份，瞬间泪如雨下道歉：“都是我不好，沈萩妹子是为了救我才掉下去的……”

渐渐地，徐斯言只觉得耳边全是轰鸣声。

不断放大、蔓延，将他的理智完全研磨。

下午，又有几批救援队员，开始在附近河流上打捞。

徐斯言亲自上阵。

十天过去，依旧毫无踪迹。

第十一天的时候，副官赶到沈家村，看到浑身透着颓废，沧桑的的男人时简直不敢相信，他和昔日沉稳威严的营长是同一个人。

副官好半响，才磕巴出几个字：“营长，节哀。”

“上面来通告了，打捞时间已经过，不能影响到其他人，让我们尽快回去。”

一般打捞三四天没有结果，基本就可以判定，失踪性死亡了。

徐斯言又重新带队打捞了十天，固执地不愿相信沈萩死亡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副官以为徐斯言不会回答时。

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知道了，还需两天时间，我安顿好我妻子的家。”

洪涝过后，就剩下沈萩的家没人打理，沈家人都去世了。

徐斯言亲自整理干净，再按照记忆中的位置，去了山头找到沈萩父母的墓碑。

沈萩父母去世的早，和他结婚后，他只陪她来过一次。

他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墓碑重重磕了几个头，“爸，妈，对不起，我没照顾好沈萩。”

“你们在天有灵的话，请保佑她，让我早日找到她。”

徐斯言又和沈家父母说了许久，才下山。

副官早已开着车在山下等着，看着徐斯言下来松了口气：“营长，司令那边催促我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