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拿起手机，点进从前的微信，在列表里一个个往下滑，滑倒了秦梦然的头像上。

方云曦点进去，在输入框看了很久，却什么也没发出去。

她又点进对方的朋友圈，却只看到一条突兀的横线。

什么都没有。

因为对方早就把她删掉了。

她还留着这空号，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

除了自己谁也骗不到。

方云曦退出来，又给江弋发了条消息：“最近乐队有活动吗？没有我就出去采采风。”

窗外彻底黑了下去，天上一闪一闪的，是星星。

江弋没有回。

方云曦关了手机，恶劣地将它丢到一边。

毕竟是垃圾桶，正常人看到了都会捂着鼻子走，这没什么错。

可她不明白，明明是在开口就早有预料的结果，为什么还是会痛心？

晚上，方云曦做了个噩梦。

梦里出现的，全是她最重要的人。

秦梦然，秦叔叔，周淮年，还有江弋。

其实平心而论，江弋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闯了进来。

他们的脸闪动着，在巨大的穹顶上转着圈，最后却逐渐扭曲。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

“方云曦，你不配，没人会爱你。”

“你会把所有事情都搞砸，没人会站在你身边。”

“天煞孤星天煞孤星！”

他们杂乱说着，伸出无数只手，在头顶飞舞。

分明是吓人的场景，可方云曦看着那些手，第一反应却是想去够。

可那穹顶那么高那么远，她怎么都抓不住。

后来所有的面孔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黑暗。

“哈哈哈哈哈……”

一道有些神经质的笑声带着回音传了过来，紧接而来的，却是戴红英的声音。

她的脸出现在穹顶上，一个人占据了满屏，却比所有人都要清晰。

“夏夏，别挣扎了，你摆脱不了我的，我是妈妈啊！”

第28章

看着那大大的面容，方云曦瞳孔骤然紧缩，又想起了那时的经过。

戴红英的欠债，最后还是方云曦还的。

一百二十多万，买断从来没有过的亲情，足够了。

方云曦将断绝亲子关系书拍在了桌上。

“把字签了，我们一刀两断。”

看着面前依旧陌生的女人，方云曦只觉得整颗心都被拧在一起。

亲情这样美好的词，落在任何人身上都是温馨。

可为什么，却单单要给她一次次打击？

戴红英看着面前的断绝书，却笑了。

“夏夏，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的妈妈，你不是验了DNA吗？”

是，她们之间就是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亲子鉴定结果。

可那盖着章的权威报告，显得这场面更像个笑话。

看见结果的瞬间，方云曦没有半点犹豫，直接将鉴定书撕成了碎片。

可就像她撕掉鉴定书那样，戴红英也撕掉了断绝书。

“夏夏，我们不可能断绝关系的。”

“你现在赚了这么多钱，不应该给我吗？”

“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这辈子都要跟我绑在一起。”

“那可是血缘。”

那可是血缘……

方云曦瞬间从梦中惊醒，看见自己身处在公寓里才终于松了口气。

手缓缓抚上心口，心脏隔着胸膛跳动，剧烈得吓人。

她就这么在床上坐了很久。

回过神后，梦中的场景淡了许多，却还是心有余悸。

方云曦再没了睡意，起身离开了公寓。

可她对这城市并不熟悉，在漆黑的街道上不知该去哪里。

最后，方云曦来到了排练室。

将灯打开，引入眼帘的便是那座冠军奖杯，后面摆着硕大的照片。

那是冠军之夜拍下的照片，她举着奖杯，身边是乐队的成员，还有江弋。

大家都看着镜头，江弋却看着她，眼里带着笑意。

心头猛然一颤，瞬间又落了下去。

又是浮华的表象，也不知能维持到几时。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热烈的照片，每个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却总有种预感，这和谐短暂，很快就会消失，就像从前的每一次。

要相信自己得不到爱是很难的事情，但证明的次数太多了，不信也得信。

方云曦没再回公寓，找了个酒店住着，申请了旅游签证。

旧事接踵而至，她真的需要一个陌生的环境。

一个没有任何回忆的地方，才能让她放松，渐渐忘掉过去。

签证下来的那一刻，方云曦没再停留，匆匆飞到了国外。

第一站是芬兰。

选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她想看极光。

特意找的中国向导是个热心肠的大姐，太阳刚刚落山便带着方云曦出发了。

可奇怪的事，一连去了好几个观测点，都没看见极光。

大姐有些伤脑筋：“不应该呀，今天没云，极光指数也高，怎么就看不到呢？”

方云曦坐在车子后排，手里捧着热的红茶，却不觉得意外。

好像是早有预料了一般。

她笑笑，又不在意地开口：“没有就算了，附近有推荐的酒馆吗，想去逛逛。”

“有的，我开车送你去。”

大姐一边掉头，又安慰道：“没事，明天咱们再来一次，我必须不让你白来。”

车子很快驶到了目的地。

方云曦走进酒馆，端着点好的蛋奶酒在角落的空位上坐下。

其实她不想喝酒，只是这里热闹，总比民宿里要好。

酒馆里也有弹唱助兴，隔着厚厚的人群，方云曦看不清台上的歌手，也不太感兴趣。

但前奏刚刚响起，熟悉的旋律却正中靶心。

是Sees的歌。

第29章

方云曦瞬间愣了愣，抬头朝台上看去。

昏暗的灯光下，她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背影。

前奏完毕，那人开了口，是道清浅低沉的男音。

方云曦坐在远处的角落静静地听。

歌词被改成了英文的版本，想来是为了适配国外的语言。

改完词后，整首歌的风格骤然有了变化，

原本的歌含着死气，无可挽回的死气，像被困在不见天日幽深的湖底。

歌词变化，却好似瞬间抓住了水中的浮木，看见了生机。

一曲完毕，方云曦愣神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连忙跑到吧台，却发现那人已经已离开了。

金发碧眼的酒保朝她笑，问她想要喝些什么。

方云曦摇摇头，问刚刚唱歌的人去了哪里。

解释过后，方云曦才明白过来。

酒吧没有驻唱歌手，如果有人想展示，便可以上台。

酒保解释完，又问：“Chinese？”

方云曦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连忙点了头。

酒保却笑了,告诉方云曦，刚刚那个人也是。

听酒保说了许久，方云曦才知道，这个人最近天天都回来，而且每次都只唱这首歌。

方云曦点点头，心里却更加好奇。

其实网上对sees的曲风有很别扭又合适的评价——地狱宣传册。

没有别的原因，她的歌真的太过消极，没有半点活泼积极的东西。

每到晚上零点过后，她的在线听歌人数便会瞬间窜上去。

就连乐评都出奇的统一。

“哥几个又是零点集合啊。”

“sees能不能退网，没有你我早走出来了。”

虽然都是网友玩梗，但却也印证着事实——她的歌死气沉沉的事实。

方云曦从没想过自己的歌还能变成这样。

她很想看看，这根浮木的庐山真面目。

第二天，方云曦连极光都没去看，直直奔向了酒吧。

可意外地，她却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