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曦摇摇头：“不想说吧。”

就像从前的她一样，将Sees乐队的那段过去封存在脑海最深处的记忆里。

不愿意，也不敢提及。

忽然有些累，方云曦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上的云。

江弋坐在她身旁，一语不发。

方云曦知道，江弋在等她的回答。

但她还是等了很久，等到天上的云都散去，喉间的酸涩也终于消下去了些。

“江弋，我现在知道她给你的三百万是从哪里来的了。”

“是我欠她的……”

痛苦的过往总是记忆犹新，更何况是连着快乐的过往。

如果是五年前的秦梦然介绍方云曦，她肯定会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五年前的方云曦也是这个答案。

两人是从高中到大学的室友，也是形影不离关系最好的朋友。

毕业时，两人便一拍即合，想着弄个乐队。

于是，便有了Sees。

说是乐队，其实只能叫组合，两人为了录歌，硬是身兼数职，将吉他贝斯架子鼓键盘都饱揽下来。

就连MV里那些演奏别的乐器的人，也只是五十块钱半天的群演。

秦梦然心痛得龇牙咧嘴：“你说我们要是能分身就好了，直接省一百五。”

“二百五吧。”方云曦摇摇头：“道具也得花钱呢。”

对了，为了给群演挡脸，她们买了很多红色烟雾，想顺便做些氛围感。

可直到视频拍出来，两人才发现，烟雾直接把所有人的脸都挡住了。

“没事。”秦梦然说：“我们就搞神秘的，到时候直接变成全网都在寻找的乐队。”

她学着营销号的语气说着，两人笑作一团。

却不料一语成谶，歌刚发出去便火起来，真的成了全网搜寻。

两人躲在电脑前，看着版权费和收入疯涨，心里盘算着下此能拍个更好看的MV。

秦梦然拍了拍她的肩，像是委以重任般嘱咐。

“以后钱都放你那里，你存得住，我要钱了再问你要就行。”

她阴阳怪气地开玩笑：“这么信任我，不怕我私吞吗？”

“那你养我一辈子就行了。”秦梦然说。

那时的两人谁也没想到，会因为这样的决定分道扬镳，家破人亡。

存款上的钱越来越多时，两人开始筹划第二首歌。

也就是这时，秦父病倒了。

第24章

两人匆匆赶到医院，从医生嘴里得知了病因——

肾衰竭。

“肾源这边我们医院会尽力寻找，只是手术费用以及后续护理的花费你们要做好准备。”

秦梦然哭红了眼，却也连连点头松了气。

“云曦，要是我的钱不够，你可以借我一点吗？”

方云曦摇摇头，直接打断了她：“我们之间不要说借不借的。”

“如果不是你们，我根本没办法站在这里。”

方云曦是个孤儿，从没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她记得，唯一一次听到和自己父母有关的话题，还是在福利院里。

那时她才几岁的年纪，在院子里蹦跳着玩闹，意外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不知是不是从小听觉就敏感，在两个老师长串的唉声叹气中，方云曦几个字格外清晰。

她便小心凑过去，学着动画片里的样子趴在墙角偷偷听。

“你说方云曦这孩子也是可怜，爸爸死得早，妈妈又那样。”

“本来说寄养，结果这么多年就没消息了。”

“应该是赌钱输了被找麻烦了，人都不知道在不在呢。”

这话不轻不重地，却在方云曦心中落下了深入血肉的烙印。

那时的她不知道什么是赌钱，只知道爸爸死了，妈妈人不在了。

两句话是同一个意思。

就这样长到了十五岁，马上就要中考了。

方云曦却找到了院长：“陈爸，我不想读书了。”

院长当即就生了气：“你在说什么浑话，成绩这么好不读书哪来的出路？”

方云曦低着头挨训，手里却将洗得发白的衣角捏扁了形。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地顶嘴：“哪里有钱读书？还不如早点出去挣钱，说不定我还能闯出点名堂呢！”

院长听了，却是一噎，沉默下来。

福利院入不敷出已经好多年了。

院长成日为了这事唉声叹气，不到五十头发就变得花白。

他瞒得极好，但方云曦不可能看不出来。

她咬咬牙，又继续说：“反正我也不喜欢读书，我要去大城市闯闯，我要自己写歌做歌手！”

可说着说着，自己却先红了眼眶。

她想读书。

她只是太懂事了而已。

院长沉默下来，让她先回去准备中考。

“不管怎么样，中考你得好好考。”

其实这话已经相当于默认，方云曦听话回到宿舍，眼泪却流了一路。

可能自己的命运就是这样的。

连爸爸妈妈都不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幸运？

可三天以后，院长却把她叫去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站着一对父女，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穿着，并不是什么豪门认亲。

院长却笑开了花：“云曦，快来见见秦叔叔，他说他可以资助你直到大学毕业。”

方云曦一愣，可比欣喜先到的，却是不可置信。

“为……为什么？”

院长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你是懂事的孩子，秦叔叔是我多年的朋友了，他也是不想白白浪费一个好苗子。”

秦叔叔却笑了，有些局促地解释：“你这么大一个福利院，我能帮一点是一点吧，多的也做不了了。”

方云曦错愕站在原地，还没被这冲击缓过来。

秦叔叔带来的女生和她年纪相仿，此刻打量她许久，主动走了上来。

她笑了笑，眼睛弯弯的：“你好，我叫秦梦然。”

第25章

就这样，方云曦认识了秦梦然。

两人考进了同一个高中，又去了同一个大学。

方云曦和秦梦然关系好，逢年过节也会跟着她一起回家。

秦叔叔说：“你们一起玩挺好的，小梦的妈妈走得早，我也怕她会孤单。”

“毕竟我这个做爸爸的，也不好听你们小女儿家的悄悄话是不？”

每到这时，秦梦然都会挽着秦叔叔的手臂撒娇。

“那怎么不行，爸爸是最好的爸爸。”

方云曦看着，心里是无比的羡慕。

但同样的，也觉得幸运。

现在想想，能遇见秦家人，应该耗光了她这辈子的运气。

肾源很快就找到了，秦梦然陪着秦父，方云曦便下楼缴手术费。

银行卡在pose机上划过，却响起了机械的电子音。

“您的银行卡余额已不足，支付未成功。”

方云曦一愣，还以为是系统故障，便点进了手机里的银行软件。

点开账户余额的瞬间，一行滚动的红色字体却格外刺眼。

“账户涉及资金欠款，已被冻结，有疑问请联系工作人员。”

方云曦一愣，紧跟着点了进去。

本以为是什么系统差错，可点进去还是灰色的界面便瞬间慌了神。

难道是电诈？

她连忙给客服打去了电话：“你好，我的账户是怎么回事？我从没有欠过款。”

工作人员安慰几句，很快便查了出来。

“女士，您的亲属被列为失信执行人，她留下的联系人是您。”

“这不可能！”

方云曦辩解着，连声音都在颤抖。

“我是孤儿，哪里来的亲属？”

工作人员愣了一瞬：“这边显示的是有的，具体的您可以来银行查看。”

方云曦匆匆赶到银行，系统的电脑闪动记下，跳出一张资料。

工作人员说：“您看看，这是您母亲的资料。”

资料上附着证件照，照片上的女人面色憔悴，眼窝深陷，极为陌生。

就连她的名字，戴红英，方云曦也从未听过。

她绝对不认识面前的女人。

但工作人员却坚持，还给了她一个电话。

“这是您母亲留下的电话，请你们自己沟通，如果一个月之内她不能还清欠款，我们会按规定从你的银行卡内扣除。”

方云曦捏着那号码，颤抖着手拨了过去。

对面很久才接起，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谁啊？”

“你是戴红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