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辞笑了笑：“大师兄不比你们。我入门多年，却始终未能炼气，或许是资质愚钝，也或许是与修仙大道没有缘分……”

　　他摆摆手，制止住了想要说话的程方，认真地说：“修仙固然很好，可是做个普通人也很好啊。每天种菜、喂鸡、养花，看日出日落，看秋月春花……大师兄不觉得，这样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我得师父青眼，有幸进入落霞峰，已经比普通人痴长了很多年寿命啦。若是还不知足，那就太贪心了。”

　　“小师弟，你能够得到泽尘仙君的指点，那是你的机缘，以后好好修炼，大师兄等着你成为剑神的那一天！”

　　程方眼圈发红，呜咽一声扑倒他怀里：“大师兄……”

　　南辞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好了好了，都已经是炼气境的修士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鼻子呢？”

　　他又转向璃红月：“小师妹，我知你天赋不同寻常，但突进太过，终究会损伤身体，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南辞从旁边的衣柜中取出两件雪色长衫：“这是我专门管仙娥要来的布料，给你们两个做的衣服。一人一件，方便你们替换着穿。”

　　那是用太清山织云锦缝制成的衣衫，雪白飘逸，华彩异常。

　　但或许是仙灵锦缎太过细密坚韧的缘故，上面的针脚歪歪斜斜的，看起来像喝醉的蚂蚁在爬。

　　璃红月接过衣服，手掌抚过温润柔软的锦缎，没有说话。

　　程方抽抽鼻子：“大师兄，神域里有灵力涤荡污秽，衣服都不会脏，你不用做这些的。”

　　南辞：“来都来了，总要干点什么嘛。”

　　他的视线落在那歪歪斜斜的针脚上，微微有些窘：“就是这神域里的布，实在是太厚了，一点都不好缝……”

　　程方破涕为笑：“大师兄，你以前在落霞峰时，给我们缝的衣服也不怎么样。”

　　南辞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没良心的！大师兄就算再不会，不也把你们养到这么大了？”

　　南辞确实很不擅长针线活，他最开始做衣服的时候，只会把两块布片蛮横缝在一起，既不懂锁边，也不会封线。tຊ

　　这就导致程方和谷岚疏刚来到落霞峰那几年，经常是走着走着，就莫名其妙地从后背或者裤腿掉下来一块布。

　　两个小娃娃就看着对方白花花的皮肤，哈哈大笑。

　　后来有一年，天气分外严寒，大雪连下一个多月，小程方和小谷岚疏都生了冻疮，一直到开春才好。

　　南辞心疼的不得了，终于痛定思痛，开始苦练针线技艺。

　　虽然后来针脚还是歪歪斜斜，但总算是能穿了。

　　南辞这个人很奇特，他不喜欢修行，也不喜欢练剑。

　　总是心境平和，不争不抢，被称为落霞峰废物之首，也能唾面自干。

　　他平时最大的爱好，是炒菜做饭，还有种地养花。

　　但是，他的饭做的也不怎么好吃，炒鸡蛋经常炒的乌漆嘛黑，腌菜也只会腌一种野菜干，又苦又咸。

　　种的菜，养的花，也都长得不怎么样，不是叶子发黄死掉，就是被虫蚁啃的千疮百孔。

　　落霞峰房屋前种的凌霄花，更是年年种，年年死，年年死，又年年种。

　　就这么一个身无长物，一文不名，干什么都不行的废物，却是谷岚疏和程方在这世间仅有的家人。

　　南辞踏上祥云，冲着程方和璃红月挥手：“回去吧，不用送啦。”他笑呵呵地看着身边的垒翼星君，大声道：“大师兄这次能有星君亲自相送，也是不虚此生啦！”

　　垒翼星君礼貌颔首：“仙友客气了。众位弟子要留在太清山修行，尊上命我去各门各派通禀一声。送仙友回衡阳宗，不过顺道而已。”

　　程方抹着眼泪：“星君，我大师兄恐高，你飞得慢一点啊！”

　　白云涌动，迎风而起。

　　璃红月拧着的眉头，和程方抹着眼泪的身影，再也看不见。

　　南辞脸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说不出的阴沉：“他真的是让你去通禀各门各派？”

　　“当然。”垒翼星君神色不变：“这次兰芷大选，所有通过的弟子都留在了我神域修行，自然要去告知各家掌门一声。”

　　片刻后，他又看着璃红月和程方消失的方向，说：“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们吗？”

　　南辞脸色沉郁，眉毛拧成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垒翼星君：“真的能过去吗？”

　　南辞冷笑：“不然呢？我落霞峰与你太清神域的恩怨，难道还要算在我小师妹小师弟的身上吗！”

　　垒翼星君沉默不语，许久之后，只剩喟然一声长叹。

第53章 好大一锅鸡汤

　　胡作非为了快要两个月后，璃红月终于闹不动了。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两颊都深深凹陷了下去，原本就细弱的手臂更是骨瘦如柴，黑白分明的眼睛越发地大，只是憔悴又空洞。

　　她开始变得极其贪睡，一天十二个时辰中，有时清醒的时间还不到两刻钟……

　　程方心急如焚，早已顾不上修炼，每天拉着泽尘，将各种灵丹仙药流水一样灌进她的喉咙，却不见丝毫好转。

　　万般无奈之下，程方直接去了穹灵殿外，长跪不起，求青木星君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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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我救你。”

　　青木星君的语气依然淡漠，听不出情绪。

　　璃红月惨白的眼皮抖了一下：“我可以跟他说，你救过了……”

　　她的声音低到几不可闻，却露出一种浓烈的尖利和抵触，还有淡淡的讽刺。

　　青木星君：“你很清楚，只靠着五成魔功，你是支撑不起神域的。”

　　璃红月连眼皮都懒得抖了。

　　她当然清楚！再清楚不过！

　　寂衡天尊原本的设想，是将她一身魔功被化为灵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结果被个男宠贸然打岔，只剩下一半，救世的效果当然大打折扣。

　　可是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有人问过她，她想不想救这个天下吗？

　　青木星君又道：“再这么下去，你会死。”

　　璃红月扯了一下嘴角，忽然笑了：“那不是挺好么？”

　　“古往今来的神仙鬼怪，谁死的时候能有这么大阵仗啊？九州十地，八荒四海，全跟着陪葬……哈哈，哈哈哈，这么说起来，我还是稳赚的呢！”

　　青木不理会她话语中的揶揄：“你必须提升灵力。”

　　璃红月微微侧头，吐出一个字：“不。”

　　之前不想提升灵力，是因为担心无情道。

　　现在无情道已经不是困扰，但她却彻底不想要灵力了。

　　什么炼气、什么筑基、什么化神、什么大乘……让他们统统去死吧！

　　她中了寂衡天尊的圈套，被化尽满身魔功——这是她骄纵轻敌，能力不济，输的心服口服。

　　但若是让她从此老老实实地成为救世工具、顶级血宝、怨种大奶妈，却是不能！

　　不就是死吗？

　　大家一起死好了！

　　她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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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我来。”

　　青木星君说完这句话，便伸出铁箍一般的手，扣住她的手腕，硬生生地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你……”

　　璃红月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就懒得动了，干脆像条死狗一样坠在他手腕下面，半死不活，任由他一路拖着招摇过市。

　　青木就真的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将她拖出山栀小筑，拖过穹灵殿，拖过万兽苑，拖过琉璃川，一直拖到太清山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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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海滔滔，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苍茫。

　　璃红月瘫坐半晌，笑了一下：“你带我来这干嘛？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嘛……”

　　青木星君一摆袖袍，眼前苍茫的白雾瞬间如同被横刀劈落的镜面，轰然从中间四分五裂！

　　巨大的不规则碎片，一块又一块地从天空中坠落下来，砸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如星辰坠落，溅起漫天尘埃。

　　烟尘渐渐散去，璃红月瞪大眼。

　　仙气缥缈，灵蕴浩荡的太清山，露出它背后的真相。

　　死白色的砂砾遍及四野，侵吞着颓倒的宫殿残垣，粗糙的砂石漫天，掩埋着巨大的野兽骨架。

　　“我从不让他们到这里来，因为这里才是真正的太清神域。”

　　青木星君沉静的声音传来，他的双脚所在就仿若一道画笔，将整个世界划为两色，一色生机盎然，钟灵毓秀，一色灰白衰败，死气沉沉。

　　眼前，灰白色的砂砾遍及四野，侵吞着颓倒的宫殿残垣，粗糙的砂石漫天飞舞，掩埋了巨大的野兽骨架。

　　此处没有生机与死亡，也分不清天空与地面，触目所及，皆是无边无际的荒凉。

　　璃红月目瞪口呆。

　　她呆呆地爬起来，缓缓走入眼前的荒芜之中，碰了碰那扇巨大的骨架，骨架顷刻倒塌，碎成一地残沙。

　　“后面是什么？”

　　她指着灰蒙蒙的远处问。

　　“什么也没有。”

　　青木的声音中透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与绝望，他挺直的背仿佛一夜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