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拒绝，是想等里面那位小姐醒来之后，看见如此憔悴的你吗？”

　　徐宴枫顿时没了反抗的力气。

　　到了休息室后，几乎是一躺到床上，他就直接睡了过去。

　　旁边的病患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志愿者？”

　　护士点点头。

　　病患眼底闪过一丝心疼，喃喃道：“让他睡个好觉吧。”

　　徐宴枫几乎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他几乎每晚都会梦见，自己从废墟里挖出了明漾。

　　所以到最后，他已经恐惧再去睡觉了。2

　　这是从地震发生后，他睡过的最安稳的一个觉，也是因为护士在葡萄糖里悄悄加了助眠药剂。

　　一夜过去，徐宴枫几乎昏睡到了中午，才忽地醒来。

　　他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

　　像是想到什么，他迅速下床跑向了急救室。

　　可急救室里空空如也。

　　徐宴枫的心瞬间就空了，他呆站在门口，甚至开始怀疑，昨天的一切是不是梦境。

　　护士拿着本子经过，看见他这呆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别站着了，你要找的人已经在普通病房了。”

　　“她失血过多，还没有醒来。身体各项组织有不同程度的受损，但好在没受到严重撞击，也没内出血，只是……”

　　护士皱起了眉，欲言又止。

　　徐宴枫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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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啊。

　　真的好痛啊。

　　像是有个锯子，生生在锯着明漾的腿。

　　她恍惚地想着，为什么会这么痛？她到底在遭受着什么？

　　所以她猛地一使劲。

　　睁开了眼。

　　天花板刺眼的白扎进明漾的眼里，她好似还不习惯这种光明的日子。

　　眨了眨，甚至还有酸涩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明漾僵硬地一动，便感觉浑身使不上劲。

　　而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门口闪了进来。

　　明漾愣愣地看着紧紧攥着自己手，哭得稀里哗啦的徐宴枫，只觉恍如隔世。

　　“你……”

　　话一出口，她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嗓子。

　　而徐宴枫连忙松开手，端了杯水过来，千叮咛万嘱咐：“医生说了，饿完之后，不能快速进食，所以你水也不要喝得太多，稍微解点渴就够了。”

　　明漾乖巧地点头，喝了几口便忍住了欲望。

　　她缓了缓，又看向被褥，有些恍惚道：“飞机上的乘客怎么样了？”

　　徐宴枫红了眼，迅速回道：“当时飞机上的乘客，全部安全转移。明漾，你是一个优秀的进近管制员。你没辜负任何人。”

　　明漾松了口气，笑着说：“挺好啊，看来今年的优秀员工，又要是我了。”

　　她原以为自己说完这话后，徐宴枫会也跟着笑一笑。

　　可他忽地眼神黯淡，像是有什么话要讲。

　　明漾顿住，不自觉攥紧了被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徐宴枫眼眶通红，绝望地闭了闭眼。

　　“明漾，你的右腿肌肉坏死，已经做了摘除手术。”

　　“你回不去机场了。”

第13章

　　明漾突然沉默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将眼神从徐宴枫的脸上移开，然后落在了雪白的被褥上。

　　她现在才发现，拱起的被褥，只有一条腿的形状……

　　霎那间，她只觉得天崩地裂，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无法言说的黑暗之中。

　　徐宴枫将她猛地抱入怀中，红着眼低声安慰道：“明漾，咱们活着不就是最大的幸运了吗？”

　　可明漾却完全不能接受，用力地将他推开。

　　她紧盯着徐宴枫，颤声道：“如果是你没了腿，再上不了飞机，你还能这么轻易地和我说话吗？”

　　房间一片死寂。

　　徐宴枫哽住了喉咙，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明漾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当一名最普通的飞行员而已，为什么要在剥夺了我上飞机的权利之后，连看着你们上飞机的机会都要收回去？”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猛地一白。

　　“凭什么要这样对我？凭什么！凭什么！”

　　一连三次质问，像是要将全部委屈和愤怒，都倾泻出来。

　　可她身体虚弱，只是这样喊了几次，旁边的仪器便滴滴地响了起来。

　　徐宴枫也慌了，站在一边想上前拥抱她，却怕更加刺激到她。

　　最后只按下了呼叫铃。3

　　护士迅速赶了过来，看见这一幕，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叫来几个人，将明漾按着，注射了镇定剂。

　　没过一会，她就又陷入了昏睡。

　　护士松了口气，扭头就骂：“你不知道病人不能受刺激吗？要是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成了残疾人，心里会好过？”

　　徐宴枫没法接话，只出神地望着明漾惨白的脸。

　　很久，才自言自语道：“她向来是最坚强的人……”

　　护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坚强的人就不会痛了吗？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徐宴枫一愣，突然醒悟。

　　他低头自嘲一笑：“是啊，我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会忘记。”

　　以为明漾是个坚强的人，所以在遇见矛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的不是她的情绪，而是如何解决问题。

　　徐宴枫只觉得喉间涌上酸水，一时间又难熬又后悔。

　　护士将门关上后，便出去了。

　　只留下他们两人，独自在病房里。

　　徐宴枫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拿起明漾冰冷的手，便垫在下巴处，没忍住又轻轻吻了一下。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彼此之间从没发生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他只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

　　今后再不负明漾。

　　但徐宴枫不知是忘记了，还是刻意不去想那个事实。

　　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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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漾醒来已经好几天了。

　　她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又像是不再在意这个事实。

　　从早上一睁眼，再到晚上闭上眼。

　　明漾都态度平和，不争不吵，安静得很。

　　她清楚，现在的她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负担。

　　明母在接到消息后，辗转很多次，终于得以进入灾区。

　　可她刚到灾区，明漾就被送来了医院。

　　从别人嘴里终于打听到明漾的消息后，她马不停蹄又赶来了医院。

　　她急冲冲地推开病房的门，看见的就是明漾一脸死寂、了无生气的模样。

第14章

　　明母哭得泣不成声。

　　明漾想说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也只是一句干巴巴的“别哭”。

　　明母听了这话，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一直说着：“我对不起你。”

　　可明漾很疑惑，她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呢？

　　明母将她养下来，因为三观不合和她爸离婚，这事没错。

　　离了婚孩子抚养权给了她爸，按时交了生活费，去过了自己的生活，这事也没错。

　　她因为车祸没办法继续当飞行员，地震后又没了一条腿，这事明母也没错。

　　那明母到底在哭什么呢？

　　明漾满心疑惑，却忽地记起来什么：“我记得你去年交了个男朋友，对吗？”

　　明母哭声忽地停了，语气里多了丝紧张和小心翼翼：“是。”

　　明漾点了点头，内心某处打上了个勾。

　　然后便彻底没了话说，看向窗外。

　　初夏，蝉鸣，深绿色的香樟叶。

　　一切生机勃勃的样子，可惜，都不属于她。

　　门开了，明漾看过去，是徐宴枫。6

　　他又来了，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来。

　　明母在明漾跟前哭了许久，现在正有些疲惫，徐宴枫便搀着她到旁边的陪床上坐下了。

　　他们难得这么融洽，明母之前对明漾说的话还在耳边，现在又客客气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