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才回过神，将阿婆带到车上后，给了她一套麻布服。

　　阿婆却将衣服扔到一旁，皱着眉看着陆林野：“我不穿，不吉利。”

　　陆林野的手一顿，看了眼座位上的麻布服没有再说其他的，径直把阿婆带去了殡仪馆。6

　　几个小时后，姜白薇葬礼上。

　　病友群里的人眼角通红地站在遗像前，无声哀悼。

　　林沂北看了眼阿婆，转头对陆林野讥讽：“你现在这副模样又是给谁看？”

　　他看着陆林野下巴的青胡楂，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陆林野看着遗像上笑靥如花的姜白薇，只觉得空气中似有千万根无形的针扎在他的心头。

　　林沂北将白花放到碑前，鞠了个躬。

　　一旁的阿婆却挣扎想要往前，眼里满是泪水。

　　“囡囡，怎么在那里，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陆林野却紧紧攥住阿婆的手，吸了口气低声开口：“阿婆，别闹。”

　　阿婆双目通红，拼命甩开陆林野的手：“你放开我。”

　　陆林野却定在那像是一个木桩一般，任由阿婆怎么动都不让她挣脱半分。

　　直到天空中的细雨慢慢变大，落到他和阿婆的眼睛里，刺得他眼眶通红。

　　听着旁边的哀悼，阿婆直到失去了力气，才放弃了挣扎。

　　一瞬间她浑浊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清明：“囡囡真的不要我了……”

　　陆林野紧握的双拳霎时青筋凸起，低声开口：“阿婆，她没有不要你。”

　　“她只是在另一个地方守护你。”

　　阿婆却像失了魂一样，没有再说话。

　　陆林野双眼紧紧盯着姜白薇的遗像，一旁的白花好似将他眼前的一切都染成黑白色。

　　照片上的姜白薇，迎着雨，眼睛处雨珠划过似汇成一行泪。

　　陆林野似乎感觉周遭一切的声音都隔绝在脑海之外，只剩下自己的悲痛在脑海中呐喊。

　　“奈何桥，舍亲人，生者祭亡人，泪洒清明，欲断魂。”

　　直到最后一句悼念词响起，陆林野才回过神来。

　　老张走到他的面前，把手里的另一把伞递给他：“所有仪式都结束了。”

　　陆林野接过伞递给了一旁的阿婆，哑声开口。

　　“回车上吧。”

　　车上，老张给了陆林野一条毛巾，陆林野擦干净阿婆身上的水，看着迟疑的老张开口：“流程单给我吧。”

　　老张将流程单递了过去。

　　陆林野看着流程单上姜白薇亲自签下的名字，拿笔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的葬礼，所有流程她都参与了。

　　唯有最后一项。

　　她在棺中，他成了唯一的签字人。

第16章

　　陆林野将阿婆带回家的时候，阿婆依旧还是葬礼上的模样，一直失神。

　　直到进入房间，阿婆才似找回一点点心神。

　　她猛地抓住陆林野的手，开口：“我以前看到过囡囡掉过大把大把的头发。”

　　“那个时候我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不肯告诉我……”

　　陆林野看着满脸痛苦的阿婆，一瞬心头的刺痛更加厉害。

　　他刚想出声安慰。

　　下一秒，阿婆就按住自己的头，满眼愧疚：“囡囡叫我不要担心，我明明是担心的，也是记着的。”

　　“为什么我会忘记。”

　　陆林野叹了口气，带阿婆在沙发上坐着。

　　“白薇也不想阿婆难过。”

　　闻声，阿婆垂着脑袋，眼角通红却没有再说话。

　　陆林野低声开口：“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

　　陆林野闭了闭眼，脑中姜白薇的身影始终挥之不去。

　　他打开电视，里面播放的是最新的热播剧。

　　又是俗套的分别场景。

　　电视里女主角红着眼开口：“我不爱你了，往后我都不希望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一瞬陆林野又觉得电视里声音狠狠刺痛着他。

　　记忆里，姜白薇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他当真了。

　　‘啪’

　　他将电视关上，心头像是裂开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缝隙，从里面传来源源不断的痛意。

　　他放在遥控器上骨节分明的手，却不断颤抖。

　　直到墙上的时钟缓缓走到21:46时，陆林野才低声开口：“阿婆去休息吧。”

　　阿婆却没有动半分。

　　直到陆林野低声哄着：“囡囡不会想看到阿婆这样，要好好照顾自己。”

　　每次只有提到姜白薇，阿婆的态度才会松软下去。

　　只是阿婆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半晌未眠。

　　搁着一扇门。

　　待在客厅的陆林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只是眉头的伤痛却始终压不下去。

　　过了半晌，他打开抽屉，里面全是整齐收好的姜白薇和他的照片。

　　陆林野将抽σσψ屉里的照片一张张摆在桌上。

　　回忆似潮水一点点翻涌而上。

　　一张是新年烟花之下拍的照片，他们穿着厚厚的棉服紧紧相拥。

　　那天，凌晨的钟声响起时。

　　他记得那时候他许了一个没有告诉过姜白薇的愿望。

　　陆林野抚摸着照片里的姜白薇的红扑扑的脸颊，低声喃喃。

　　“白薇，我希望岁岁年年都有你。”

　　只是客厅的空气沉默地让他一瞬清醒。

　　他苦笑道：“好像这一切都是我的奢望。”

　　半晌，陆林野压了压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将照片收了起来。

　　拿出手机，炽白的灯照在他脸上时，在他深邃的脸庞投下一片阴影。

　　他缓缓打开邓梓玥的对话框。

　　【我明天回去一趟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走，不用告诉爸妈。】

　　邓梓玥的对话框那沉默了几秒，发来一条信息。

　　【你不回来住？】

　　陆林野看了眼阿婆的房间才缓缓敲下。

　　【不了。】

　　那个所谓的家，除了那些他曾经不用的东西被搬过去外，没有一件是属于他的。

　　姜白薇的东西，他曾经真的想过处理掉。

　　但现在……却成为他不能割舍的。

　　消息发送过去，陆林野就将屏幕熄灭，随即将手机铺盖在茶几上。

　　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黑夜之中。

　　次日，天刚刚泛出光亮。

　　阿婆看着坐在地板上的陆林野，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她走向前去，视线下意识在茶几上扫了扫。

　　陆林野隐隐听到耳边的脚步声，双眼倏地睁开。

　　他满眼血丝地看着阿婆：“阿婆怎么了？”

　　却听阿婆语气疑惑。

　　“林野你怎么在这？囡囡呢？我没有看到她给我留的纸条。”

第17章

　　陆林野压了压自己心头的情绪，缓缓起身，犹豫了半晌，声音沙哑。

　　“今早白薇出去了，叫我和阿婆说安心等她回来。”

　　阿婆这才点点头，转身坐在餐桌前。

　　陆林野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洗漱完之后，立即走进厨房。

　　他将冰箱里剩下的速冻饺子拿了出来，简单地弄了碗热汤饺端到阿婆面前。

　　阿婆呆愣地看着面前的热烫饺，半晌才动筷。

　　吃完后，她就坐在桌前一直望着门口。

　　陆林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