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祈年只是冷冷睨她一眼，旋即却是起身来，径直离去。

外面传来他沉重有力的下令——

“侧妃身子不适，自今日起禁足院内，不得踏出一步！”

禁足……

孟云染听着这命令，心里却格外平静，内心深处仿佛早经历过无数次同样的事来。

她呆坐在榻上，心已经冷寒如霜。

可比起这段时间虚无缥缈的幸福，此刻她竟然才觉得无比安心，她总觉得此刻才是自己本该经历的。

内心深处，她是觉得自己就该承受着痛苦的。

这样才算是赎罪。

脑海里的念头这样告诉她，孟云染神色怔怔，寻不到由头。

这天夜晚，竟然是孟云染睡得格外安稳的一夜。

之后接连半月，沈祈年没有再来找她，她的心里却只觉异常平静。

她从秋兰的口中得知从前的自己被禁足时都会去书房抄书。

索性无事，孟云染也就按照从前的习惯，也去了书房，抄起书来。

“我从前都抄何书，都给我拿上来吧。”

她端坐在桌前，做足了准备。

可等那些书呈上时，孟云染却愣住了，只见入目所及，竟都是关于忏悔的佛经道书。

那些手札上数不清的对不起与愧疚字眼再度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孟云染僵住，拿着笔的手悬在上空，迟迟未动。

就在这时，一片书签悄然自书里掉落。

她放下笔，将其拾起。

那是一份写了诗句的书签，字迹潇洒遒劲有力，俨然是男子所写。

落款赫然是‘孟骁远’三个字。

心口猝然传来刺痛，孟云染定定望着那三个字，眼泪悄无声息滴落。

啪嗒落在纸面上，氤氲开墨迹。

同样姓孟，孟云染能猜到这大抵是那被定了叛乱罪的将军府家人，听闻孟家两儿一女，孟云染是在中间，上有兄长，下有幼弟，弟弟她在军营里已经见过。

那么这个孟骁远，想必便是她的兄长了。

所有人都说，他们一家是通敌叛国的奸臣，可为什么，她在看见这个名字时，还会感到心痛？

孟云染忍不住缓声问：“秋兰，我与我哥哥，关系如何？”

秋兰脸色微变，却是低下头噤声：“侧妃，太子交代过，不得跟您提孟家相关的任何事。”

一瞬，心口哽住。

孟云染心底发笑，看来沈祈年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希望她恢复记忆。

可她这个人，偏偏叛逆得很，她还非要记起所有事来。

只是脑子却不争气，任凭她如何回想，关于孟家的一切她都没有半分记忆。

就这么过了几日。

孟云染的院子里却来了位意料之外的人——姜凝。

在这东宫，也只有姜凝能违抗生沈祈年的指令却不会受任何责罚了。

这次相见，姜凝看向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复杂。

姜凝问她：“姐姐，你非要如此吗？那些记忆是痛苦的，能忘了何必再记起？”

孟云染一愣，神色发冷：“原来你是来给沈祈年做说客的？”

屋内安静下来。

姜凝却轻笑着摇头：“不，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

第29章

孟云染神色一怔，却没有作声，只是安静望向姜凝。

姜凝也并不介意她的打量，坦然回视。

“姐姐，你知道吗？在半年前，你也是这样来劝我的，你劝我放下心结，不要再跟殿下过不去，你还说……”姜凝话音顿了一顿，眉头却是微蹙，“你还说我和殿下将会终成眷属，你还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听不懂，可我始终觉得你那些都是气话。”

孟云染眉头微蹙，显然透着不解：“从何说起？”

问及此，姜凝的神色带着几分落寞，她黯然低下头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殿下心里喜欢的人，只有姐姐你。”

“从前殿下或许跟我有些交集，可他待我都是为了公事，他只是想知道我的来历罢了，可你不同，殿下对你，是真心的。”

听见这话，孟云染沉默了下来，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姜凝口中沈祈年的这份喜欢。

她苦涩扯出一抹笑来：“你想要来告诉我的真相，难道就只是这样吗？如果是这样，我想我们不必多聊下去。”

“不，不是，”姜凝叹了口气，眼神带着沉重，“我是想跟你说，孟家的事。”

孟家二字像是细针一般扎进了孟云染的心口。

孟云染猛地抬起头来，她喉咙一哽，忍不住还是问：“孟家，当真是犯了谋反之罪吗？”

此话一出。

殿内安静些许，姜凝的神色沉重，旋即她轻摇了头：“不，孟家满门都是忠良。”

一句话如惊雷轰然打在孟云染的头顶。

如果孟家乃是忠良，那……那传闻中，她这个曾经的将军府之女曾经的太子妃所谓的大义灭亲……

孟云染的脸色煞白，手指紧蜷：“所，所以我，我是害了整个将军府？”

话出口，她只觉整个喉咙都在发苦。

这一刻，孟云染忽地明白了，自己那手札上整页整页的愧疚是对谁说的，这分明是她对整个孟家的愧疚！

可她竟然全部都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孟云染的心狠狠揪起来，泛着刺骨的痛意。

见状，姜凝伸手来，轻轻安抚着她：“不是的，不是你害的，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帝王家是留不得功高震主的忠良的。”

一句话，让孟云染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是皇帝容不得她将军府，是沈祈年容不得她孟家。

哑然许久，孟云染轻声朝姜凝开口：“多谢。”

姜凝神色一愣，旋即却是摇头：“你不必谢我，我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被这些过往缠住，因为这些而继续痛苦，更重要的是，我想劝你放下。”

“放下？”孟云染不明白，“灭门之仇，如何能放得下？”

这话问出来，姜凝也是一愣，她的眼底透着同样的苦涩，而后摇摇头：“可我们只能放下，我如今才知，其实殿下也是迫不得己……”

听见这话，孟云染的神色微凛，已然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好了，姜姑娘，到此为止，我知道了，我对殿下是何情绪，不必多劝了。”

姜凝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没再多劝。

只是在姜凝离开时，孟云染忽地又记起什么来，缓声问：“对了，姜姑娘，我当初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第30章

前方的身影微顿。

随即，姜凝的声音轻声传入孟云染的耳里——

“你说，我和殿下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什么的，说你只是个炮灰，是给我和殿下的爱情铺路的……”

姜凝只记得起这些，旋即又叹了口气：“可是姐姐，我看得出来，殿下对你是真心实意，你不必这样将他推开。”

话音落地，姜凝再看向孟云染，却见孟云染并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呆坐在原地。

“姐姐？”姜凝又喊了她几声，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唯独孟云染僵在原地，脑海里已经再听不进去任何东西。

她不可置信地回想着姜凝刚刚口中说的那番话，耳边顿时嗡鸣一片。

主角……炮灰……

直到此刻，孟云染终于醒悟过来，原来自己穿越到的是一个小说世界，而她竟然还爱上了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沈祈年。

更悲惨的是，她竟然成为了沈祈年的正妻。

炮灰，炮灰啊。

原来自己在这个世界是会被打压的炮灰正妻，所以她曾经遭受的所有苦难，都是来源于此！

像是有无形的手狠狠将她的心脏攥紧，只剩无尽的胀痛。

孟云染失神呆坐着，眼底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来。

最可怕的是，即便是现在她知晓了一切事情，她的记忆竟然也没有恢复的意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这是个小说世界，也不知道为何沈祈年和姜凝是主角，更不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事才会家破人亡……

孟云染能清晰感受到所有痛苦，却找不到所有的记忆。

这让她的心里闷堵万分。

又是一夜未得好眠。

翌日清晨。

孟云染换了一身衣裳，她主动去找了沈祈年。

书房内，沈祈年见她主动前来，眼底泛出一抹愉悦，随即放下手中的公文，淡淡看她：“侧妃找孤何事？”

话音才起，孟云染便迎着他的目光，直直跪了下来。

“求殿下让我出宫去看看曾经的孟家。”

她想去看看自己在这个世界生活过十年的地方，看看自己在现代最奢望的家，在这里长什么样。

可就连这最简单的希冀，沈祈年也没能成全她。

安静片刻过后，她听见沈祈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