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落后的村庄，能上学的人屈指可数。

他们说英语，村子里的人也未必听得懂。

黎楠闻言，只好掏空自己的毕生所学，用当地俚语解释了一遍他们的身份。

村民听懂她说话，才松了口气，没再躲起来。

林鹤霄看到他的反应，惊讶问黎楠：“你什么时候还会说这儿的俚语了？”

黎楠也头皮发麻：“就会这一句。”

这里是疫区，向导都不愿意进来。

也就自然没人可以帮他们翻译。

村民再说话，两个人就真的一句都听不懂了。

一筹莫展之际，身后突然有一道声音说起了中文。

“你们来这种地方，都不带翻译器吗？”

声音闷在口罩里，黎楠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这是谁。

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还真是阴魂不散。

林鹤霄根据黎楠的反应，也猜出了眼前这位医生是什么身份。

他见黎楠不说话，也就站在一旁不吭声。

三个人这样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齐云霁才走上前：“我去给他们例行检查，需要的话你们可以跟上来。”

黎楠愣了两秒，他们上一次在战区碰到的时候，他是怎么说她的？

现在齐云霁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黎楠感叹几秒，回过神来赶忙拉着林鹤霄跟上去。

进入屋内，黎楠才知道，村子里还是有部分没被感染的村民的。

只是他们各个都是瘦骨嶙峋的样子，看着可怜极了。

黎楠看见齐云霁给他们量体温，问道：“他们发病的特征就是体温吗？”

“不是绝对的，但如果发热，就要被送到隔离区。”

黎楠拧紧眉：“疟疾？”

洪涝之后，最容易发生的传染病就是疟疾，在医疗条件极度落后的这里，并不能保证痊愈。

并且环境使然，即便现在是安全的，也可能稍有不慎就被感染。

齐云霁耐心解释：“也可能是霍乱或是其他的，目前死亡的村民基本都是染有多种疾病。”

“你们带的医疗物资足够吗？”

一个村庄的人，一个小镇的人。

即便对于整个国家来说，人数不算多。

但也是活生生的人命，要想救下这些人，也需要不少的物资。

齐云霁声音平稳：“定期会有人送过来。”

林鹤霄去拍了几张照片后，发现他们还在聊，也靠近问起了问题。

“这里是隔离区吗？”

“不是。”齐云霁摇头，“这里只是暂时的安置点，每天有人会送来干净的水和粮食。”

“隔离区在哪儿？”

林鹤霄问的时候，齐云霁刚好检查完最后一个人的体温。

他放下体温枪，扭头看了林鹤霄一眼。

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敌意，两人只是一个对视，黎楠都觉得奇怪。

莫名散发出来的火药味，让她不解。

“你打算去那儿拍？隔离区的状况不比这里，我怕你承受不住。”

齐云霁说完，林鹤霄正要说话，黎楠突然拉了下他的手臂。

开口和齐云霁说：“再恐怖的景象我们都见过了，没那么脆弱。”

黎楠想，齐云霁在这里救助也没关系。

只要他不妨碍自己工作，不和自己说些有的没的。

她完全可以把他当成同事。

齐云霁见她这样说，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仿佛在经历什么内心挣扎，眼神也复杂不已。

许久，他才开口说话。

“跟我来吧。”

第37章

黎楠和林鹤霄跟着齐云霁离开安置点，先去了一趟医疗点。

齐云霁和自己的同事介绍完他们的身份，黎楠才举起相机拍摄。

这次的医疗点，比之前在战区时稳固不少。

至少看起来，比在战区时安全。

“那边就是隔离点。”

齐云霁指了指远处一幢两层高的建筑。

黎楠看过去，建筑外部都被认真清扫过，虽然说是隔离点，但莫名透着一股死气。

就好像只要进了那里面，就再也出不来了。

“洪灾之后，整座村庄基本都是废了，其他村庄一有反应不对的，基本都送到这里来。”

“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几乎是一座死城。”

齐云霁跟着医疗团队过来时，整座城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处处透着的恶臭，让人分不清是腐烂来自于动物，还是人。

相邻的几个村庄，受洪灾影响都比这座村子要好，所以有不慎染病的人，他们都扔到这里来。

开车进入村庄时，路上还有许多已经死去的人类。

其他村子，其他小镇都救不了这里，所以都彻底放弃了这里。

黎楠看着隔离点的环境，忍不住问：“如果送到这里来，发现根本救不活怎么办？”

“你们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块被烧黑的土地，上面还有房屋的废墟。”

黎楠回忆起刚进来时看到的场景，点了点头。

“那里原本是这个村子经历大事后，举办仪式的地方，后来变成这些人火葬的地方。”

齐云霁说起这些，心里也不免难受。

见过再多生死，也还是会有对生死的恐惧。

或者说敬佩。

一个人不得不死去时，才是最悲哀的。

“所有人都在那里火葬？”

齐云霁沉重点头：“被感染的人只有两三天可以活，把他们送过去的时候，他们自己就会明白了。”

“原本是天葬，但因为极端天气，没有动物来，以防他们死后变成新的污染源，所以不得不将他们火葬。”

黎楠心中满是震撼动荡。

她听说这里大部分地区都不能接受火葬，而现在，这些濒死的人却要死在自己被火葬的地方。

天灾无情，死后还要被迫违背信仰。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决定。

黎楠深入前线不是第一次，可每一次，她都会被震撼。

每个地方带给她的感受都不相同。

唯一不变的，是她对生命的敬重。

“你亲手送走了很多人吗？”

齐云霁摇头：“不算多，看惯了。”

黎楠却看到他止不住颤抖的手。

她叹了口气，没有拆穿他，问他：“我可以去那里拍照吗？”

她说的是隔离区，如果只是拍外面，现在就可以拍。

但她这样问，显然就是要进去。

“你要上去？”

齐云霁心脏发紧，口罩遮住他的表情，担忧的神色还是从眼睛流露出来。

那地方被划做隔离区后，外围很大一片都做了消毒清理。

但这不代表绝对安全。

黎楠没说话，也没否认。

“黎楠，你想清楚了，感染不是小事情，你要是上去，可能会没命。”

“你要为了几张照片，付出生命吗？”

齐云霁紧张到拉她的手，这不是闹着玩的，有什么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黎楠还没推开他，在外面拍了一圈的林鹤霄回来，看到齐云霁拉着黎楠，快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