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虚弱地抬手轻轻拍着小女孩的后背，安抚着她。

　　“别怕，会有人去救你妈妈的……”

　　小女孩身上都是被碎玻璃刮擦的血痕，她全身都在止不住颤抖。

　　“阿姨，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方晚玉的意识在逐渐涣散，但她还是竭力宽声安抚小女孩，轻声说着。

　　“不会的，会有解放军叔叔来救我们的……”

　　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从大巴车下去。

　　胸前淌流的血水越来越多，将她的衣服全都染红。

　　她强撑着力气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一笔笔歪歪扭扭地写下遗言——

　　“爸，女儿不孝，没能将妈带回家，还要让您白发人送黑发人……”

　　“请您照顾好自己，我和妈妈会永远——”

　　最后，她实在没力气握笔，在纸上画出一道长长的划痕。

　　眼前却越来越黑，意识也愈发昏沉。

　　恍惚间，方晚玉好像看到了母亲逆着光微笑着朝她走来。

　　她伸出手：“烟烟，妈妈带你回家，咱们去见你爸！”

　　方晚玉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缓缓的闭上了眼。

　　她手中的笔跌落到车厢的地板上，浸染在蜿蜒的血水中……

第10章

　　另一边，文工团宿舍。

　　陆见明帮许夏青搬来棉被等生活用品后，便准备离开。

　　“姐夫，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许夏青拿着手帕想帮陆见明擦拭汗水，却被他后退着避开。

　　“以后你要学会自己靠自己，我帮得了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

　　“以后没特别重要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有接触，我不想你姐误会。”

　　陆见明没等许夏青的回应，转身就走。

　　他准备回家去找方晚玉，却被厉师长身边的警卫员叫去了办公室。

　　刚进屋子，厉师长就开门见山直接问他。

　　“见明，方晚玉同志要跟你离婚，你知道吗？”

　　听到这话，陆见明眉头紧蹙。

　　这件事，他明明拦截了政务处的离婚报告，但怎么闹得连师长都知道了？

　　“报告师长，我知道。”

　　“那你是什么想法？”厉师长问。

　　陆见明一脸认真：“我从没想过和方晚玉同志离婚。”

　　见陆见明这么说，师长皱了皱眉。

　　“可我听说你对另一个女同志许夏青照顾有加，这件事整个军区大院人尽皆知。”

　　陆见明呼吸一顿，连忙解释。

　　“师长，怎么连您也这么说？我不过是帮老战友照顾许夏青罢了，我对她没有任何儿女私情。”

　　听到这话，师长表情逐渐复杂。

　　“这些话，你有跟方晚玉同志解释吗？”

　　陆见明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师长叹了口气。

　　将方晚玉给他的信封拿了出来。

　　“你自己看。”

　　看到信封上是方晚玉的字迹，陆见明的心口骤然发紧。

　　一股不安倏地从心底蔓延，直到全身。

　　他迟疑片刻，将信纸打开。9

　　“尊敬的领导，您好！我是文工团话剧社的方晚玉，今特申请与三团团长陆见明离婚。请领导批准！”

　　“自结婚起，陆见明同志没有对我尽到身为丈夫的义务，反而对我堂妹许夏青颇多照顾和维护。”

　　“在我与许夏青之间，他的心永远偏向于她。”

　　“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缠，我愿意退出，放他自由，不再做他和许夏青之间的绊脚石。”

　　“……”

　　越往下看，陆见明越是心惊。

　　他没想到方晚玉竟然是这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原来她是真的想离婚了，并不是闹脾气。

　　“师长，这都是误会！”陆见明慌忙对厉师长解释。

　　他把信纸往桌上一放，转身便要往外走。

　　“我去找她，跟她说清楚！”

　　但他还没出门，便被厉师长叫住。

　　“方晚玉同志今天一早就已经带着她母亲的骨灰盒回老家了！”

　　陆见明身形一僵，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什么骨灰盒？她母亲死了？”

　　听到陆见明的话，厉师长大失所望。

　　“你竟然不知道你丈母娘在前几天已经去世了？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干什么！”

　　陆见明的身子晃了晃，他明显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帮衬着许夏青。

　　厉师长看到陆见明的神色，已经猜到了情况。

　　他恨铁不成钢的抬手指向陆见明：“我怎么就带出了你这样的兵！”

　　正要再斥责几句，桌上的座机响起了急促的铃声。

　　“叮铃铃”

　　厉师长看到绿屏上的来电提醒，立即站立，严肃地拿起来接通。

　　“总司令，有何指示！”

　　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厉师长一脸凝重的看向陆见明，将话筒递给他。

　　“你岳父让你过来接电话！”

　　陆见明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心慌感。

　　他僵硬的迈步向前，接过话筒。

　　“爸？”

　　电话里面传出许父沙哑而哽咽的声音。

　　“陆见明，来一趟桐柏县027省道，烟烟出车祸了。”

　　听到这话，陆见明心头一震，耳膜嗡嗡作响。

　　挂了电话，他正要迈步出去，但还是转头问向厉师长。

　　“师长，晚玉……是总司令的女儿？”

　　厉师长冷冷扫了他一眼：“废话，要不是晚玉同志喜欢你，你以为你能这么容易娶到她？”

　　陆见明心底一沉，各种凌乱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大步往外走，坐军用卡车匆忙赶去了桐柏县。

　　一个小时过去。

　　刚下车，陆见明就看到许多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还有军绿色衣服的军人急匆匆朝十字路口赶去。

　　他连忙跟随前往。

　　待看清整个车祸现场，陆见明整个人好似被雷击一般。

　　到处一片狼藉。

　　满地玻璃碎片和损毁座椅，受伤的乘客被医生用担架一一抬走。

　　还有些浑身是血的人躺在地上，脸上盖着一块白布。

　　哀嚎声，痛苦声，接连不断。

　　陆见明的心乱的厉害，他连忙朝前奔去。

　　临到大巴车前，他刚好看到医护人员从车上将浑身是血的方晚玉抬了出来，放到了担架上。

　　一身墨绿军装，肩镶金色枝叶三颗金星肩章的许父，在一众军人的陪伴下，缓缓地走到担架前，神情肃穆而又悲戚。

　　陆见明脚步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心慌的厉害。

　　许父在担架前停下脚步，压抑而又沙哑说道。

　　“烟烟，你虽然只是文艺兵，但你却舍己救人，尽到了一个军人最后的职责。”

　　“爸爸欣慰，也很骄傲。”

　　“今天，爸爸带你回家。”

　　说完，许父颤抖地伸出手，亲自将一块红旗盖到了方晚玉的身上。

第11章

　　当陆见明的视线定格在那盖着白布的身影上时。

　　一股窒息感侵袭而来，让他的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陆见明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想掀开白布确认一下担架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方晚玉。

　　却在手刚触及白布那刻，被许父给拦住了。

　　许父将陆见明的手挥开，说出的话若带刺的钢板。

　　让陆见明一时间被钉在了原地。

　　“你和烟烟已经离婚了，她不想看到你，你还是别来打扰她了！”

　　陆见明的脑中嗡嗡作响，他猛然看向许父。

　　眼中全是痛意：“爸，我不想和烟烟离婚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她离婚。”

　　听到这话，许父佝偻的身体愈加弯了下去。

　　“你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烟烟她已经不在了。”

　　许父的声音中全是悲凉，一瞬间便抽走了陆见明全身的力气。

　　他脸色煞白，似祈求般的看着许父，沙哑的开口。

　　“爸，能让我看她一眼吗？就一眼……”

　　陆见明真的无法相信原本鲜活的人忽然就躺在了地上。

　　就在一天前，明明他们还待在一起，还说过话的。

　　他当时已经决定了要好好跟她过日子了。6

　　“我可以给你看一眼，但你以后不要再喊我爸了，我受不起。”

　　许父闭了闭眼，心头一片荒芜。

　　他一生为国，可到老了，却丧妻丧女，白发人送黑发人。

　　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