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脖颈还在不停往外留着血，但那人竟是从未发出过一丝声音。

　　百姓们拍手称快。

　　“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的人就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不过你们听说了吗，这温梦瑶可是浮王的王妃，他能亲自行刑确实是心狠手辣啊。”

　　“唉，你们听说了那个预言吗。说浮王的妻子会死于非命，第一任妻子病逝，现在这王妃又是一个这样的人。真的也是挺可怜的。”

　　“只能怪他造下的杀孽太多了，所以上天才会这么惩罚他。”

　　林以棠那素净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黯淡。

　　她踉跄了几步，差点没呢站稳，她吩咐舒儿：“找个得力的人，帮我跟着这具尸体，看他们最终将尸体送到哪。”

　　舒儿点了点头，道：“好的。”

　　舒儿见惯这种场面其实林以棠是并不意外的，毕竟舒儿之前是跟在拓跋允身边的。

　　而拓跋允身边那么多危险，舒儿定然也是见多了这样的生死场面。

　　沈浮白细细凝着她，半晌才吩咐江儒：“这尸体从正门送回温家，待到夜黑了再从温家接出好好安葬了吧。”

　　江儒不解，问：“王爷何必多此一举？”

　　沈浮白没说话，良久才道：“她其实挺聪明的。”

　　驿馆。

　　有人来报：“小姐，我们亲眼看着这具尸体被送进了温家。”

　　林以棠自顾自斟茶，闻了闻茶香，倒在地上：“从什么门进的？”

　　那人又答：“正门。”

　　林以棠放下了茶杯，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整个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林以棠和舒儿。

第27章

　　林以棠左右睡不着，索性披了大氅走出了驿馆。

　　却没成想周漾会倚在驿馆大门外那红砖墙上。

　　他看见林以棠，没有一丝意外，反而是扬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月色落在他的肩膀上，雪还没化去，在月光下倒有些熠熠生辉。

　　林以棠看着他诧异了瞬，道：“你是在这等我？”

　　周漾抬眸看着满天星辰，道：“我是在等月亮。”

　　林以棠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月亮此时正悬挂在枝头，倒有了几分悲戚的味道。

　　一阵冷风吹过，林以棠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道：“陪我喝几杯？”

　　周漾又笑：“好啊，那我陪你喝几杯。”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喝。”

　　林以棠跟在他身后，周漾转身进了驿馆，问店小二拿了两坛酒便上了楼。

　　林以棠虽是不解，但也还是跟在他的身后。

　　他进了房间，推开了窗，笑着：“小姐来这。”

　　他的房间窗外是屋檐，刚好可以容纳下他们二人。

　　周漾一把拉住林以棠：“这里可以近距离看到月亮。”

　　林以棠也笑：“好。”

　　屋檐上，林以棠刚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客栈，自己正对面那个房间此时正开着窗。

　　而里面的人却早已经消失不见。

　　林以棠心蓦然松了口气，自己何尝不知道拓跋允于自己的心意，可自己现阶段没有办法给他回应，或许在未来，以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没有办法给他回应。

　　如此，自己又怎么能去耽误他呢。

　　周漾打开撬开坛子，一手拖着酒坛就自顾自囫囵喝下一大口。

　　他说：“今天看来小姐是并没有得偿所愿，那咱们今天就不论过往，不议未来。只谈今朝，我们今朝就该要痛痛快快喝酒。”

　　林以棠也拿起酒，便喝了起来。

　　她说：“周漾，你的酒量有多少？”

　　“那定然喝趴你是定然不在话下的。”

　　林以棠便笑，笑得合不拢嘴，她的酒量纵是沈浮白也不一定能喝得过她。

　　她自小便在家中喝米酒，后来沈浮白将她送去了山庄，她无聊时也和拓跋允一起喝酒。西域人能喝，她的酒量也越来越好。

　　而周漾是西域人，所以酒量肯定也不差，但比起拓跋允肯定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林以棠举起酒坛也喝了口，道：“周漾，你这些天看书了吗？你别忘了你还要参加今年的科考呢？”

　　周漾顿了顿，道：“书上内容虽是前人所作，但只能作为一个参考。因为各个朝代，各个国家所需要的治理策略定然是不一样的。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的肯定是如何将国家治理好，而不单单是应试这么简单。”

　　“所以我这次来大昭，就是想结合大昭的治国策略，看能不能对西域有些实质上的改革。”

　　他看向林以棠，问：“小姐呢，这次来大昭是做什么生意？”

　　林以棠望着窗外那轮明月怔了瞬，道：“这次来我准备将大昭的药材种植技术带回西域，这些日子我大概也学习得差不多了。西域虽物资匮乏，但是现阶段最需要的还是药材。我希望能在西域开个药堂，专门售卖平价药材。如此那些平民百姓也能看起病，那些感染了风寒的人也不会就因此失去性命。”

第28章

　　周漾怔看着她，就像是看着月亮般。

　　他拿起酒坛便与林以棠碰了下，道：“如此，那我便要代替西域百姓谢谢林小姐了。”

　　林以棠双手撑着腿上，拖着下巴，仰着脸看着他：“周公子好抱负啊。”

　　周漾回头望着她，他那双如星如月的双眸里第一次有了些悲戚。

　　他说：“我之前大概和小姐说过，我的爹娘便是因为感染了风寒，为给他们治病家财散尽却还因为高昂的药材实在是无力负担，最终他们还是死了。”

　　“从那以后，我便想着一定要成为改变这种现状的人。所以我从小便努力读书，家中没有钱请先生，我便躲在学堂外，一听便是一天。”

　　“其实我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别人可能看几遍便能记住的东西，我需要背半天才能记住。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我觉得哪怕我有一天没钱吃饭，我也会毅然决然用最后的钱去买一本书。”

　　“这可能就是我的偏执吧，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无法否认。别人都说我蠢，骂我是个书呆子。我同村的人也都嘲讽我，如果用我爹娘给我留下来的家产好好存着，长大以后也能娶个媳妇。但是我却把家产变卖，孤身去到都城。却没想刚到云梦城，钱就被抢了。”

　　“差点也饿死在街头，如果不是遇见小姐，恐怕现在我也早成了一具白骨。”

　　林以棠淡淡听着，周漾又道：“虽然不知小姐经历了些什么，但我觉得小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至少在我的心中，没人能胜过小姐。”

　　“我知道小姐并不信任我，我也没想过我能让小姐全盘信任。我只希望小姐能够得偿所愿。如果最后的结果并不如小姐的意，那我也希望小姐不要给自己太大的负担。”

　　林以棠顿了瞬，问他：“所有人都告诉我过去的事过去了便算了，可周漾如果是灭家之仇该如何？可周漾，若是那人只是因为一时腹痛，便将罪责通通怪在你爹娘身上你该如何？他们杀完人之后又轻飘飘说一句，贱民而已。你该如何？”

　　周漾沉吟片刻，道：“世上本无贫贱之分，无非是世上多屠戮，那些争不过的抢不过的便成了弱者。小姐，这便是这世道的规矩。”

　　林以棠眼角已经濡湿，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可她却还是恨自己，恨自己总是优柔寡断，恨自己总是不能和沈浮白那般，心狠。

　　所以哪怕她知道温家不会轻易让自己的女儿如此死去，她还是对这世道仅存了一丝，或许还有公道呢？这般的想法。

　　可是直到那具女尸被搬进温家大门那刻，她才知道这世上是无公道可言的。

　　哪怕是那么多条命堆在一起也不可以。

　　所以这次她不想顾虑那么多了，世上既无公道，那她便成为那公道。

　　下一刻，舒儿急急忙忙跑来，对林以棠道：“小姐，你真的让我好找。”

　　舒儿上气不接下气，林以棠，道：“你不急，慢慢说。”

　　林以棠侧过头看向周漾，却发现他倚在窗口便睡着了。

　　舒儿看了看，便道：“按照你的吩咐，我们的人在温家每个门都守了半天。终于在晚上发现那具尸体被运送到了乱葬岗。”

　　林以棠掐紧了手指，下一秒舒儿又道：“我们的人刚准备撤回来，便听见将军府有哭声传来。他冒险探入将军府，却发现温梦瑶身中数箭，已经死了。”

第29章

　　林以棠怔了瞬，整个人似被雷击中般。

　　舒儿搀扶着她从屋檐上下来，林以棠吩咐道：“叫个人把周漾扶到床榻上休息。”

　　她双目似是失了神般，脑海里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温梦瑶究竟是谁杀的。

　　回到房间，林以棠和舒儿开始复盘。

　　林以棠说：“我们的人看见过尸体吗？赶紧把那人叫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