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毅眉头紧皱：“她去哪了？”

　　小桃哽咽道：“小姐她……替少爷上了战场。”

　　沈晋毅拆信的手猛的一抖，不敢置信地抬眸：“你说什么？简直是胡闹！”

　　可为时已晚，哪怕他连夜飞奔过去，也已经无法阻止。

　　如今他能做的，便只有进宫求陛下派人前去增援。

　　沈晋毅顾不得看信，便火急火燎入了宫。

　　才刚入宫门，沈晋毅就迎面遇见了谢无氿。

　　沈晋毅当即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下马行礼：“帝师大人！臣恳请您出言，求得陛下出兵增援南蛮！”

　　他久居边关，还不知眼前人就是太子。

　　谢无氿见他却不禁蹙眉：“沈将军，你此时不是应随军出征南蛮吗？莫不是做了逃兵？”

　　“大人，此事说来话长，是我那小妹迷晕了我，执意替我出征！”

　　谢无氿眸光一凝，却是想起数日前沈清月那摇摇欲坠的模样。

　　沈清月……她当真是疯了不成？

　　南蛮之地。

　　一片肃杀之气，兵刃相撞，战鼓震天响。

　　沈清月目之所及，皆是鲜血残骸，她一双握枪的手早已挥舞地麻木。

　　一名老兵跌倒在她脚边，又爬起来，问她：“小将军，你说陛下……会派人前来增援吗？”

　　沈清月抬眸看向苍天，笃定道：“会！”

　　“只要我们守住城池，不让敌军过去，此战大崇必会赢！”

　　既然结局无法改变，那就一定会赢。

　　一切皆有命数。

　　老兵闻言，紧紧抓住剑：“小将军，老夫我再信你一回！”

　　沈清月高举旗帜，嘶声大喊：“众将听令！不顾一切，死守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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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谢无氿与沈晋毅带兵快马加鞭赶到南蛮时，已是七日后。

　　离城门百米，便嗅到浓重的血腥气。

　　再往前走，尸横遍野，每一寸土皆被鲜血染红，干涸成黑色。

　　除了穿盔带甲的士兵，甚至还有百姓，他们拿着锄头、镰刀，拼死守住自己的家国。

　　哪怕是老弱妇孺，却没有一人是跪下的。

　　沈晋毅急促寻找，终于看到了熟悉身影，颤声喊出：“清月……”

　　谢无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眸光一颤。

　　沈清月就这么直直地站在最前方。

　　她身上被箭射了无数个窟窿，血迹斑斑，却始终高举着写着‘崇’的鲜红旗帜！

　　也让眼前的众人知晓，他们到死，都没如敌寇所愿，宁死不屈、不跪、也不倒！

第11章

　　寒风呼啸着刮过，千疮百孔的旗帜随之飘动。

　　她沈清月，等不到来年初春了。

　　最终她也应了沈氏家训——忠臣之心，壮夫之节，苟利社稷，死无悔焉！

　　谢无氿有那么一瞬，心中生出异样的情绪，一夕之间又消失不见。

　　沈晋毅疯了一般骑马冲过去，将路上残余的敌寇尽数斩杀，却在冲到沈清月身边时，双目赤红地从马上摔下：“清月，大哥来晚了……”

　　他跪倒在沈清月脚边，想要伸手去碰，竟无从下手。

　　箭支太多、太多了，将沈清月射成了血人。

　　沈晋毅浑身都止不住地发抖，猩红的双目刺痛至极。

　　身后，谢无氿冷声下令：“杀尽敌寇。”

　　数万兵马冲入战场，筑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所有大崇国土守于身后。

　　敌寇本就被沈清月影响，失了分寸，此刻四处逃散。

　　沈晋毅用剑鞘支撑着站起身，死死攥紧剑，向谢无氿请命：“……殿下，清月就拜托您照看一番，臣有一事必须去做。”

　　爹的头颅，怎么能留在敌寇手中受尽凌辱！

　　小妹也只会是同样的想法，她定不会怪他的。

　　来的路上，沈晋毅知晓了谢无氿的身份。6

　　可他不知其余的细枝末节，也无暇去细想，只一心想要尽快赶到沈清月身边。

　　是以，沈晋毅只当谢无氿是太子，是那个过去仁民爱物的帝师。

　　谢无氿沉声应道：“将军放心前去。”

　　“多谢殿下！”

　　目送沈晋毅远去，谢无氿缓缓将视线移回沈清月身上，却只是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不知为何，他竟不敢去看。

　　按照谢无氿的计划，沈清月不该死在这里的，也不该死得如此惨烈。

　　她就老老实实待在京城，悄无声息地死去，还能留个全尸，不好吗？

　　谢无氿没来由地烦闷至极。

　　他鲜少能有这般情绪，更不曾想过是因为沈清月，这个将要被弃置的棋子。

　　谢无氿皱眉，定是因为她擅自行动，乱了他的计划，仅此而已。

　　沈晋毅杀红了眼，直取敌将首级，残余倭寇弃城而逃。

　　回来时，一身的血，怀里小心翼翼抱着一个包裹。

　　谁也没有问那是什么。

　　此战不出所望地赢了，军队回京，气氛却沉重无比。

　　小桃跌跌撞撞跑到城门前，却只遥遥望见一具具黑棺，当即眼前一暗，瘫软在地。

　　这一次，她身边再没有那道身影了。

　　小桃只能独自一人，踉跄着跟着那黑棺回到沈府。

　　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哪怕她再像过去一般抱住沈清月，一遍遍地呼唤：“小姐……小姐……”

　　怀里的人却再也醒不来了。

　　沈晋毅进宫复命回来，看到这一幕，心如刀割一般钝痛。

　　他那日怎的就不小心些！若是他没有昏迷，若出征的是他，小妹就不会死！

　　谢无氿与他一同来的，此刻望着那一处，眼眸晦暗不明：“……将军，节哀。”

　　这二字，他曾对沈清月说过好多次，这一次，躺在那里的人却成了沈清月。

　　心中有一种怪异之感悬着，谢无氿不知是什么。

　　他上前一步，正要为沈清月上一炷香。

　　此时，却有一宫女匆忙赶来禀告：“殿下，雪婵公主方才不慎小产了！”

第12章

　　谢无氿一愣，当即转身告歉离去：“将军，孤有要事先行一步。”

　　连谢无氿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离开的脚步略显慌乱。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觉松了一口气。

　　沈晋毅无暇顾及，失魂落魄地跪下，沉痛无比。

　　一时间，整个灵堂中弥漫着啜泣与悲痛。

　　沈晋毅始终不敢相信，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沈家一夕之间竟变作这般模样……

　　半月前，他在为父亲守灵，半月后，竟又为小妹守灵。

　　偌大的沈府，竟只剩下他这一脉。

　　片刻后，他的下属上前轻声道：“将军，此事可要告知边关的小将军？”

　　沈晋毅脑中又是翁然一声。

　　他的儿子沈越杉至今还不知家中变故。

　　沈晋毅抹了把眼尾，迈着沉重步伐来到书房，提起笔，却不知从何说起。

　　分明一月前，沈越杉还在亲手雕刻沈家每一位的木雕：“爹，等我将小姑姑也刻完，我们下次回京就能全部带回去了。”

　　这次他回京匆忙，甚至没能和沈越杉说一声，他手中的木雕再也不能送到任何人手中。

　　沈晋毅握笔的手在发颤，他该如何告诉儿子，家中再也没有亲人待他归家了。6

　　最终落笔，不过寥寥几字：“越杉，家中白事，速归。”

　　将信送走，沈晋毅一瞬颓然，满目悲戚。

　　正要回灵堂，却瞥见桌上还有一封拆到一半的信。

　　沈晋毅这才猛然想起，那日匆忙进宫，忘记了将沈清月留给他的信看完。

　　沈晋毅瞳仁一颤，连忙将它拿起来，入目所见熟悉字迹的一刹，眼眶蓦地湿润——

　　“大哥，对不起，原谅清月的最后一次任性吧。”

　　“大哥，我有一个秘密，我已经重活了一世，是以我知道沈家会落得灭门的结局，可是清月没用，怎么也阻止不了一切的发生，救不了二哥二嫂，也没能救下爹爹……”

　　写到这里，信纸上有被泪水浸湿的痕迹，墨迹晕染，字迹歪扭。

　　“清月身中剧毒，本就活不长，所以这一次，就让我代替哥哥前去出征吧，我知此战九死一生，但我也算死得其所，无怨无悔。”

　　“大哥，若陛下仍不愿放过你和越杉，那就逃吧，哪怕是为了我。”

　　“来世，清月还愿做你的妹妹，我们一家人要再次相聚。”

　　一行行看完，沈晋毅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前世之言，沈晋毅不知真假，可他知道他的小妹，是替他去死的啊！

　　而这一切竟与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