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会骗你。”沈执与站起身，“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明天不能陪你去了，如果有事给我电话，今晚好好休息。”

就匆匆离开。

第二天一早。

顾夜凡拿了许多日用品和水果，想让秦淮带给父亲。

不料却被温雨菲拦住：“外面的东西不能送进去。”

顾夜凡看向秦淮，他却已经走进了探监室。

这时，耳边又响起温雨菲的询问：“除了这些和尖锐物品，你还有别的要给许世汉的吗？”

顾夜凡意识到他的意思，连忙在身上翻找。

可来的急，什么都没拿。

随身带着的，只有那张唯一的全家福……

她看着照片，发红的眼眶里满是不舍。然后咬紧牙关，颤着手小心翼翼将全家福撕成两半。

顾夜凡把印着自己的那半给了温雨菲：“麻烦你交给我爸，说我过的很好，谢谢。”

然后将剩下半张照片珍惜的收好。

温雨菲颔首接过，刚想再说些什么。

身后兀的传来厉方念的声音：“哥！爸妈叫你今晚回家吃饭。”

顾夜凡僵在原地，难以置信之余又觉得荒谬。

“她叫你哥？你们……是兄妹？”

温雨菲没否认。

被欺骗的感觉再次密密麻麻爬上来，顾夜凡脑袋嗡的一下：“温雨菲，这些年你跟我讲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温雨菲沉默片刻：“有。”

顾夜凡一怔。

就听温雨菲漠然开口：“那句让你忘了我，是真的。”

第8章

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顾夜凡四肢百骸都被冻僵。

见她不说话，厉方念走过来解释：“不是我哥要骗你，是我自作主张不想让你纠缠他。”

顾夜凡攥紧手指：“我没有纠缠他。”

厉方念并不在乎：“早点放手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们家世代英烈，不可能会让我哥娶一个罪犯的女儿。你和许家，只会是他光鲜履历上的其中一条功勋。”

顾夜凡脸色苍白，其实从知道温雨菲欺骗自己的那一刻，他们就结束了。

在厉方念和别人眼里，他是英雄，是守护神。

可对她来说，是温雨菲毁了自己的一切。

厉方念还觉不够，继续说：“即使你觉得这些都不重要，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哥的想法。问他究竟有没有对你……”动过心。

“方念！”温雨菲下颌线紧绷，沉声制止，“你先回去。”

厉方念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呼啸的风声。

看着顾夜凡苍白的脸，温雨菲打破了沉默：“你爸的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检方很快就会向法院提起公诉。”

“之前我问你，你不是说无可奉告吗？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温雨菲目光沉沉：“现在说，不违反规定。”

他从口袋里拿出新买的平安扣递了过去：“赔给你。”

顾夜凡看着他掌心里那枚崭新的平安扣，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两清不欠。

按下心底不断翻涌的酸涩，她没有接：“不用了。”6

“再像，也不是原来的那块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看着顾夜凡单薄的背影，温雨菲悄然握紧了手。

从警局回来后，顾夜凡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她看着仅剩的半张照片上父亲慈爱的笑容，双眼通红。

曾经，父亲不止一次问过她：“星星，真的很喜欢温雨菲吗？”

“星星，非他不可吗？执与也很好啊，从小就照顾你。”

到后来，他向自己妥协：“只要星星喜欢，爸都支持。”

可现在……

顾夜凡嗓子一阵哽涩，泪流满面，鼻塞到无法呼吸。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睁眼，窗外一片白茫茫。

下雪了。

顾夜凡望着，给沈执与打去电话，想问问他在哪儿，却无人接通。

之后一段时间，她也都没能联系上沈执与。

顾夜凡只好自己跟着秦淮，为父亲的案子到处奔波。

时间悄然而逝，转眼过去月余。

这天，海城又下了场暴雪。

顾夜凡照常去律所找秦淮。

不料秦淮的秘书看见她，一脸诧异：“许小姐？您怎么在这？今天不是开庭吗？”

顾夜凡愣住：“什么开庭？”

“您父亲的案子啊。”秘书看了墙上的表，“这个点，庭审应该快要结束了吧。”

顾夜凡心跳几乎停止，她转身就冲出了律所，打车直奔法院。

一路上，她不停催促司机快点。

车抵达法院时，没等停稳，顾夜凡就跳下了车。

爬过长长的阶梯，她刚要进庭审楼，就看到穿着制服的温雨菲和同事一起出来。

“许氏的案子终于定了，我们可算是能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是啊，这许世汉也算罪有应得……”

这些声音从耳边飘过，顾夜凡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逆着人群，冲到温雨菲面前：“我爸他……”

温雨菲看着顾夜凡焦急的神色，沉声告知：“死刑。”

第9章

顾夜凡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不断回荡着温雨菲说的“死刑”。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不可能，秦淮呢……他为什么不通知我今天开庭？”

温雨菲面无表情：“是我让他别告诉你。”

“无论你来不来，这个结果都不会改变。不管上诉几次都是一样，你必须接受。”

顾夜凡难以置信：“温雨菲，那是我爸！你怎么能让我错过他的庭审？！”

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父亲的机会！

骤闻噩耗的痛如刀穿透肺腑，顾夜凡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也跟着一阵阵发黑，最后栽倒在地，再无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顾夜凡被刺耳的手机铃声吵醒。

才发现自己在酒店房间里，四周空无一人，只有柜子上留着张纸条：“好好休息”。

是温雨菲的字迹。

顾夜凡愣了好一会儿，接起了电话。

没想到对面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声：“星星……”

顾夜凡眼眶一红：“爸！”

她有好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从说起。

“你不要急，先听爸爸说。”许世汉声音沙哑，“这条路是爸自己选的，爸认罪，你不要怪温雨菲，他也是职责所在，爸爸这辈子马上就要结束了，除了你，没什么放不下的。”

“爸爸只希望你能和喜欢的人，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顾夜凡心如刀锯，泣不成声：“爸，我不要他了，我只要你……”

“星星，爸以后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7

话落，听筒里便没了声音。

“爸？爸你说话啊！爸！”

顾夜凡担心又害怕，一边喊着，一边慌乱起身往外走。

匆忙间，膝盖撞在柜角，发出巨大的碰撞声。

剧烈痛意从膝盖钻入心脏，顾夜凡脸色一白。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温雨菲的声音：“顾夜凡？你怎么了？”

顾夜凡忍着痛，声泪俱下：“温雨菲，我想见我爸，我想见他！”

“我求你让我见我爸一面好不好，就一面，一眼也行，我求求你了……”

手机里静默一瞬，传来温雨菲冷酷的拒绝：“不行。”

接着“啪”的一声，挂断晚.晚.吖了电话。

顾夜凡呼吸一滞，手忙脚乱的回拨。

可无论打了多少次，都只有一道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她忍着疼，匆忙赶去警局，想当面求温雨菲让自己见父亲。

可没有申请，门卫将她拦在了门外。

顾夜凡淋着大雪，一直等，可等到夜幕降临，都没能等到温雨菲……

再见面时，是在火葬场。

从温雨菲手里接过骨灰盒那刻，顾夜凡的世界骤然坍塌，只剩死寂。

她抱紧盒子，在温雨菲复杂的目光里沉默离开。

郊外墓园。

顾夜凡跪在母亲的墓前，风雨侵蚀的石碑上面又多刻了一行字——许世汉之墓。

顾夜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眼泪却先落下来，满口咸涩。

“爸……女儿不孝，你养我这么大，我却连墓地都买不起，还要打扰妈妈的安宁，才能让您入土为安……”

除了风声，无人回应。

顾夜凡流着泪，将自己曾经撕开的那张全家福，颤着手拼在一起。

照片里的父女终于重逢，可她却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永远失去了重逢的机会。

无尽悔恨和痛苦快要将灵魂撕开。

顾夜凡将破碎的全家福紧捂在心口，绝望恸哭。

如果自己没有爱上温雨菲……一切会不会不同？

这时，墓碑前突然多出一束白菊。

沈执与蹲下来抱住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夜凡感受他怀抱的温暖，干涸的眼眶又被泪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