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张一张翻看着，强劲有力的手指将实木桌子生生掐出几个印子。

　　纸上的字字句句触目惊心，赵霁都有些不敢再看下去了。

　　不知何时，他的眼眶早就湿润了，拿着纸的手都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有些不敢接受这个现实。

　　原来，就连苏墨都要比他聪明许多。

　　曾经，苏墨作为赵霁的贴身婢女，自然也是进了牢狱，要经受刑罚。

　　赵霁是皇子，陛下也清楚实情，知道他并没有参与，就算是要遭受刑罚，也不会下死手。

　　可苏墨这类的下人就不一样了，各项刑罚那可都是动真格的。

第十五章

　　即便苏墨不拼了命，去帮赵霁挡那几下，她也要受到更重的刑罚的。

　　反而，因为她出手，赵霁对她心软了，上刑的人也懂得看眼色，知道放水。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苏墨根本不可能挺身而出。

　　而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只是皇帝对他的一场考验。

　　他更是误会了他的阿妍！

　　赵霁甚至都无法想象，他的阿妍那样娇气，是怎么受得了寺庙里清修的艰苦的。

　　他还记得，从前阿妍只是身子弱，可后来，是怎么成了心病的呢？

　　都是他！

　　赵霁无比的自责，他一下又一下的捶着心口。

　　如果不是他能力不足，或许他早就已经将阿妍娶回家了。

　　赵霁痛恨这样没用的自己。

　　手里那几张纸都被赵霁揉皱了，可那份和离书，他却连碰都不敢碰。

　　明明他已经故意躲过了圣旨，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和离？

　　年少时期待了许久的婚事，到了如今，只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纸就结束了。

　　赵霁有些恍然，感觉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实。

　　偌大的王府再也看不见任何叶慈音存在过的痕迹，空荡荡的可怕。

　　他只觉得他的心也空荡荡的，随着叶慈音的离开，而失了魂。

　　庭前，赵霁记得，阿妍曾经站在这里等他回来。

　　锦鲤池里的鲤鱼又死了几只，那个悉心投喂的女主人离开了，它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赵霁从未觉得如此孤独。

　　他望着那架爬满了花的秋千，仿佛还能看见阿妍坐在上面，笑的样子。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弄丢了他的阿妍呢？

　　大门外敲门声震天响，还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女声。

　　也不知苏墨是怎么从暗卫手里逃脱的。

　　她跪在地上，如诉如泣的对着围观的群众叙述着她和汝阳王的故事。

　　苏墨身上的衣服不似往日那般干净整洁，而是脏兮兮的，还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

　　她的发髻也是乱糟糟的，只有脸上还是干净的，能勉强认出来她是谁。

　　苏墨跪在王府门前，一下一下地砸着门，大声喊着：

　　“王爷，您救救我，我不能没有你，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休掉叶慈音，和我成婚吗？”

　　也不知道她这样一个逃命的人，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嗓门，隔着一条街的人都能听见。

　　王府里的赵霁自然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他眸色一深，将桌案上的纸张收拾好，放进暗格之中。

　　王府门一打开，便有一个黑影将苏墨拖了进去，随后便没了声，门也被关上了。

　　外头想要看热闹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到底还是不敢多看天家的热闹。

　　只是这件事之后，汝阳王的名声就越来越差了。

　　百姓们甚至根据他不忠的事实，编造出一些歌谣，传遍了京城。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上头竟然没有人阻拦。

第十六章

　　苏墨被暗卫拖进王府后，便被堵上了嘴，挑断了手筋脚筋。

　　能在赵霁的暗卫手下躲这么久，还能找到王府门口，中气十足的大喊，显然苏墨本身也不简单。

　　至少绝对不如她之前表现的那样柔弱。

　　赵霁将苏墨关在了暗牢里，将曾经没有给她用上的刑罚，都一一用了个遍。

　　从阴冷不见天日的暗牢里出来，赵霁也手脚冰凉。

　　明明是个没有雪的大晴天，身上还穿了不少衣服，赵霁却还是觉得浑身冰冷，怎么都暖不起来。

　　苏墨受了刑，很多事情也都吐露出来了。

　　原来，苏墨母亲是胡人囚犯，父亲因为私藏胡人囚犯而被革职流放，苏墨也被人辗转卖了好多地方。

　　直到最后被赵霁的母妃的妹妹，江夫人买下，好好调教，本来也是当个粗使丫头使唤的。

　　也就是后来瞧着苏墨样貌出色，江夫人才动了将她送到赵霁身边，拉拢赵霁的心思。

　　曾经赵霁一头扎在叶慈音身上，苏墨也没能起到作用。

　　可后来，赵霁入了狱，苏墨也进去了，事情才有了转机。

　　江大人是三皇子那边的人，江夫人自然也会替三皇子办事。

　　苏墨和赵霁示爱，替赵霁挡刑罚，这些主意都是江夫人出的，三皇子那边暗示的。

　　苏墨对赵霁的确有几分爱，可这点爱根本就比不上她的命！

　　她的命早就握在江夫人手里，她没有办法。

　　她中了毒，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听江夫人的指使，去破坏赵霁和叶慈音之间的感情。

　　赵霁听了这些，心中没有一丝丝心疼，反而满是怨恨。

　　她苏墨想活，难道他的阿妍就该死吗？

　　赵霁让人拔了苏墨的舌头，打断了她的手脚，却又不让她死，一点一点的折磨她。

　　阿妍还没有走多久，要是在路上碰到了苏墨，一定会觉得晦气的吧？

　　赵霁笑了笑，却无端让人心中毛骨悚然。

　　“三皇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样一句话轻得只有赵霁自己听得见。

　　他的阿妍没了，他或者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在父皇眼里，他也不过是维持皇家美好形象，平衡各方势力的棋子。

　　而他的母妃，也不过是希望他未来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在他们眼里，他赵霁只是四皇子。

　　从始至终，真心爱着他这个人的，只有他的阿妍！

　　赵霁的心早就随着叶慈音的离开而封存起来了。

　　他整理了手里能用的所有势力，想要来个鱼死网破。

　　阿妍不在了，在赴死之前，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京城里风雨欲来，莫名沉寂的可怕。

　　就在这个重要关头，赵霁竟然还饶有兴致的驾着马车，去了寒山寺祈福。

　　到了山脚，赵霁便下了马车，学着叶慈音的样子，一步一步爬上山。

　　祈福树上缀满了无数人的心愿，无数红绸随风飘荡，甚是好看。

　　赵霁一条一条看过去，无非是祈求美好姻缘，家庭美满，前途亨畅的。

第十七章

　　忽然，他注意到了几条有些熟悉的字迹。

　　“唯愿君安，岁岁常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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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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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君共白首，恩爱两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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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霁看到了无数条字迹熟悉的红绸，无疑，这都是叶慈音写的。

　　他早已泪流满面。

　　树上无数条红绸，她不知道都挂了多少条。

　　在她见不到他的日日夜夜里，她都是这样来慰藉思念的吗？

　　他忽然想起来，叶慈音离开的那天，那反常的状态。

　　她整个人瘦得可怕，脸上却浮现着红晕，眼里的期盼亮晶晶的，几乎都要将他灼伤。

　　听侍卫说，他送她的信号弹亮起了三次，可那三次信号弹升空的时候，他都在营帐里，为苏墨上药。

　　赵霁无力的跪在台阶上，冰雪早已消融，甚至有入春的迹象，再也看不见他错过的那场雪，和雪里的那个人。

　　台阶冰凉刺骨，赵霁甚至不敢想象，阿妍躺在雪里该有多么冷。

　　山下打斗声越来越近，赵霁嘴角挂着一抹平淡的笑容。

　　他知道，这次造反对他而言，没有一丝丝胜算。

　　可他还是做了。

　　冰凉的刀剑扎进身体里的时候，赵霁竟然觉得无比的痛快，他甚至没有反抗。

　　赵霁任由血液流失，只是缓慢地挪到了树根处，缓缓坐下来。

　　他对着三皇子笑了。

　　“你赢了……把我葬在这里吧……求你了……”

　　赵霁笑得难看，口里还时不时吐出一口血。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是手里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三皇子用剑拨弄了几下那只手，终于勉强看出来，那只满是鲜血的手里攥着一条红绸。

　　红绸上写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呵，你这样的人，凭什么和她白首不相离？”

　　三皇子裴宴凌弯下腰，玩弄似的，将那条红绸抽出来，随后塞了一段破布在赵霁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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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倒回到叶慈音死的那一天，彻骨的疼痛和寒冷几乎带走她的全部意识。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