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被萧若尘推出给温华锦挡刀，她又何至于此？

姜雪穗死死掐住手心，为了父亲的性命，她却必须要将这份屈辱嚼碎吞进肚子里。

她颤抖着手捡起那丝帕系于脸上，随即冲萧若尘跪下，重重磕头。

“陛下，臣妾父亲定是被冤枉的，他忠心耿耿，投敌之事绝无可能，臣妾恳请皇上明察。”

额头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痛意传来，姜雪穗有片刻的眩晕。

萧若尘没有说话。

姜雪穗埋着头，看不见他的神色。

随着沉默蔓延，姜雪穗的心脏也快要跳出胸膛。

许久，毫无情绪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后宫不得干政，此事朕自有论断，看在你救了华儿，朕没有牵连于你已是天恩浩荡。”

这话里的冷冽让姜雪穗浑身血液都被冻结。

她缓缓抬头，萧若尘居高临下的模样。

当初在她怀中哭泣的那个少年，终究是被时光磋磨得面目全非。

姜雪穗看了眼坐在他身边的温华锦，嘶哑道：“臣妾愿用皇后之位，换陛下还姜家一个清白。”

话音刚落，温华锦倏然起身，面无表情行礼：“陛下与皇后的话题与妾无关，妾身先行告退。”

温华锦刚离去，萧若尘眼眸便暗了下去，幽冷得似乎要将人吞噬。

“你是故意来华儿面前演这出戏，好让她与朕离心？”

姜雪穗一愣，唇中蔓延出苦涩的血腥味。

她已无能为力，只求用这后位换他心上人欢喜，也换取姜家一线生机。

卑微至此，可换来的却依旧是萧若尘的猜疑。

心脏宛如被一刀一刀凌迟，早已血肉模糊。

姜雪穗一字一句开口，字字凄然：“就算不念与臣妾旧情，姜家从龙之功，陛下难道也忘了吗？”

萧若尘脸色骤变，黑沉着脸，风雨欲来。

“姜雪穗，你这是在要挟朕？”

末了他拂袖一挥，满桌精致菜肴瞬时变得一片狼藉。

那瓷片碎裂在地，姜雪穗裸露在外的肌肤也被划破。

“臣妾不敢，只是良将不怯死以苟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我父亲便是战死，也绝不会叛国。”

喉咙如火灼一般，姜雪穗闭了闭眼，扬起声。

“陛下若不信，臣妾愿请战边疆，若我父亲当真投敌，臣妾亲自将人带回，即便是……尸首，也在所不惜！”

满宫寂静得似乎连呼吸都能听闻。

萧若尘猛然起身，神色愤怒至极：“荒谬，滚出去，莫要挑战朕的底线！”

他一抬手，几个侍卫过来将姜雪穗拖出大殿。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

姜雪穗跪在殿前，将头再次磕下。

她的额头被磕破，细碎的泥沙混合在血肉处，刺痛难捱。

雨水混着血流下，模糊了眼睛。

闭了闭眼眸，复又睁开，姜雪穗声音坚定。

“姜家女将姜雪穗，请命边疆，求陛下成全！”

赶来的霜降哭着在她身边跪下：“娘娘，求您回去吧，您的身体扛不住的……”

姜雪穗不理会，一遍又一遍喊着。

直到喉咙嘶哑，每喊一个字都泛着血腥味，紧闭的殿门终于被打开。

可出来的却不是萧若尘，而是他身边的总管太监。

姜雪穗看着他手上的明黄圣旨，心中涌出一丝希冀。

下一秒，尖利的嗓音响起t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氏皇后御前失仪冲撞帝王，贬为贵人，打入冷宫，钦此！”

第9章

姜雪穗陪萧若尘从一无所有的废弃皇子到如今冷漠无情的帝王，用了七年。

而萧若尘摧毁她繁花似锦的人生，只需一夕。

姜雪穗木然地看着眼前破败的宫殿。

窗棂半朽，遍地枯黄的野草，满目凄凉。

砰！

冷宫的大门轰然阖上。

身后，霜降将一件旧了的大氅披在姜雪穗身上，唾骂出声：“那群拜高踩低的玩意儿，娘娘您也不曾亏待她们，知道您降位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去寻了新的主子。”

她是跟着姜雪穗从将军府出来的，其他宫人都走了，姜雪穗本也想将她送出宫，她却执意跟着。

“人往高处走，怪不得她们。”

人心这东西，姜雪穗早就不期待了。

霜降红着眼安抚：“娘娘，奴婢相信大将军不会叛国，咱们且安心等着，一定能出去的。”

姜雪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一片混沌。

她轻声道：“我累了，霜降！”

她忙道：“娘娘稍等，奴婢这就去收拾。”

姜雪穗脸上伤口疼得厉害，许是发炎了，就连何时昏睡过去的她都不知。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深，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哭声。

姜雪穗睁着眼听了半晌，叹息道：“霜降，哭什么？”

“娘娘，您醒了？”

霜降连忙亮起烛火走到床边，她脸上泪痕未干，神色心疼：“娘娘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奴婢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

姜雪穗明明眼眶酸涩，却又干涸得流不出半滴眼泪。

好半晌，她张了张干涩的唇瓣：“霜降，让自己沦落到这一步，我是不是很蠢？”

霜降摇头：“娘娘您没错，错的，是辜负真心的人。”

“娘娘您且等着，那些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报应？”姜雪穗想笑，却扯动脸上的伤口。

若真的天理昭昭，便佑她姜家度过这一劫。

她必，以命相报！

……

因伤势得不到救治，姜雪穗反反复复地发烧。

姜雪穗想，或许是她那日的话应验了。

不知她一死，是否能换来姜家平安。

短暂的清醒时，姜雪穗便拉住霜降的手：“霜降，我死后，你就将我烧成灰带出宫，带我去边疆，寻我爹娘！”

霜降的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奴婢不会让你死的。”

姜雪穗却也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待姜雪穗再次醒来时，萧若尘竟站在她面前。

他一身华贵玄衣，与这破败的宫殿格格不入。

“萧若尘？”姜雪穗有些恍惚。

这是做梦？

可怎么会梦见他？

萧若尘眼底一暗，一把掐住姜雪穗的下颌，声音冷沉。

“你恨我至此，连陛下也不叫了？”

痛意传来，姜雪穗的意识逐渐清醒。

脸上清清凉凉的，似乎擦了药膏，额头上的烧也退去。

姜雪穗拂开他的手。

“你怎么会在此？”

看见他，姜雪穗心中怨恨便克制不住地上涌，话语中也带上刺：“莫不是来回忆童年？”

姜雪穗知晓，冷宫皇子是他最不愿提及之事。

萧若尘脸色骤然一黑，可只一瞬，又恢复似笑非笑神情。

“你那丫鬟忠心耿耿，以命闯到御前，为你求来了太医。”

姜雪穗手蓦地一抖，眼睛四下一扫，毫无霜降的踪影。

她心尖颤动：“霜降……她人呢？”

只听萧若尘嗓音凉薄：“都说了以命相求，自然是死了。”

闻言，姜雪穗的意识有瞬间的空白。

萧若尘嘴角恶劣的勾起：“不然，你以为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

他们没有学会如何好好爱人，却学会了如何戳中对方最痛的伤疤。

姜雪穗抬眸看他，想要极力保持冷静声音却仍带上难听的沙哑。

“陛下，在开玩笑对吗？”

萧若尘不以为然：“朕没空用一个贱婢的命与你玩笑。”

他看着姜雪穗，眼中带上莫名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