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观察着秦衍的神色，见他似乎眯了眯眼，瞬间变得一脸谄媚：“恭喜秦公子。”

　　秦衍却无甚喜悦的神色，只问了一句：“有孕多久了？”

　　“这，大概是三月有余。”

　　“我知道了。”秦衍淡淡道：“苟成，好生招待郎中。”

　　秦衍不知怎的，略有些心烦意乱。

　　他走到榻前，掀开床帘一看，叶司渺此刻分明醒着。

　　“这孩子，我不会留。”她径直开口。

　　“你已经休了我，我们已经毫无干系。”

　　秦衍见她冷漠的态度，哼笑一声，压下心底那点不快。

　　“毫无干系？是么？这孩子身上流的可是我的血，是我秦衍的种。”

　　“你不要留，可我偏要你留呢？”

　　“这孩子，你必须生。”

　　“你要是敢动我的孩子，我就先杀了你母亲，再将你那丫鬟卖到窑子里。”

　　秦衍面无表情地威胁道。

　　叶司渺忽然由沉默转为捶打自己的肚子。

　　秦衍就冷眼看着她动作，一把抓过她手腕，在她耳边轻声说：“你要不往外看看，那是谁呢？”

　　叶司渺错愕地抬头，厢房门被适时打开。

　　有女子尖锐的哭鸣和呼救声：“你别碰我！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叶司渺的眼睫扑簌一动，眼泪就滴落下来：“秦郎，我…我求求你…你放了她…”

　　同在淮水楼，那张憋红汗湿又凌乱的脸，是绿珠。

第十章 如梦醒

　　“我说过，叶司渺，你这辈子都必须待在我身边，除非你死——”

　　“你变成鬼，埋进坟墓，到了地底下，我都不会放过你。”

　　“但我不可能让你死的。”秦衍又转而说道。

　　叶司渺鼻腔里酸水翻涌，仿佛认命般轻声说：“秦郎，先前是我不好。”

　　“我会将孩子好好生下来，我会如你的愿。”

　　“但我求你，我求你，将绿珠放了好不好？让我与母亲团聚好不好……”

　　她又开始哭，这些时日流的眼泪，仿佛要将这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秦衍眉尾一挑，俯身看向叶司渺：“你现如今知道求我了？”

　　叶司渺眼睛发疼：“秦郎，我就这一个愿望。”

　　“念在我们往日夫妻情分，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秦衍却无动于衷：“做什么能讨我欢心，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

　　他只扔下这一句，便离开了。

　　门外锁声哒哒响，磕碰着门框，叶司渺心里不由自主地发紧。

　　她已经想好，若是秦衍，便再次服软央求。

　　可她抬头一看，站在门口的，是林若琅。

　　她进门，手里提着一个笼屉。

　　“叶司渺，喝了它。”林若琅开门见山。

　　叶司渺面无血色，见到冒着热气的一碗黢黑的药汤，只冷笑：“是秦衍叫你来的么？”

　　“自然是。”林若琅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是保胎药，”叶司渺抽动嘴角，盯着林若琅：“还是打胎药？”

　　“我有必要和你解释这么多？”

　　林若琅说完就压住叶司渺的脸，身旁两个丫鬟就跟着动手。

　　“给我掰开她的嘴，灌！”

　　“我倒要看看，是我这力气更大，还是叶小姐的嘴更硬呢？”

　　叶司渺死死磕着牙齿，药液顺着她嘴角四周流下来。

　　她真的只想一喝了之。

　　可是不行，母亲和绿珠都还在秦衍手上。

　　林若琅见她一副抵死不从的模样，撸起袖子，全然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一巴掌就往叶司渺脸上扇来。

　　叶司渺感觉自己的脸上的皮肤都要被扇破，嘴角也流出血来。

　　“看看你这副样子，丑得很……你觉得你能生下这个孩子？你觉得秦郎会因此就爱你？”

　　林若琅扯散她的头发，抓起她就让她的脸往铜镜前凑过去。

　　她脸颊红肿，齿间混合着殷红的血与黑色的药液，下巴处混合着黏稠又被稀释的混合血水。

　　一副将死要死但不死的模样。

　　“你别做梦了！叶司渺！今日你不喝，我日日来，你总有一日得喝！”

　　“你根本不配怀秦郎的孩子，也根本不配留在他身边！”

　　“我告诉你，秦郎若是爱你，就不会看着你母亲活活病死……”

　　“你说什么？”叶司渺直接打断她。

　　“你终于不是一副死人样了？你娘，她死了，听懂了吗？她死了！”

　　林若琅说完，狠狠一把推倒叶司渺，拂袖而去。

　　叶司渺被推倒在地，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手腕无力，动弹不得。

　　她保持一个姿势静坐良久，久到半边身体都麻木。

　　炽阳越盛，她却感觉越坐越冷。

　　她颤抖着去触自己身下的衣裙，只摸去一手温热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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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公子！”苟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大喊着。

　　“喊什么。”秦衍正在与人商量要事，不耐烦地看他。

　　苟成赶紧附在秦衍耳边说了句什么。

　　闻言，他脸色一变。

　　“叶司渺，你做什么？！”

　　叶司渺已经头脑晕沉，她拿着妆奁往自己头上砸，砸得指间都流溢出血来。

　　秦衍上前，直接擒住她的手，将妆奁甩飞到墙边，一脸阴沉地看她。

　　她满身是血，像是血水里泡过，脸却青白得发寒。

　　“你干什么？！你寻死还要带上肚里的孩子吗？”

　　“我娘亲，死了？”她声音微弱，喃喃着问。

　　秦衍一脸不虞：“谁告诉你的？”

　　“你就回答我，我娘亲是不是死了？”

　　“是。”秦衍答：“她是自己寻死，我没动她。”

　　叶司渺开始哭，又开始笑，满脸是泪，嘴角却弯着。

　　“秦郎，你出去吧，我要沐浴。”

　　叶司渺说：“我不会寻死，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给你的。”

　　秦衍转身便走，手头事情繁多，他实在是厌烦。

　　再回来时，却闻见一股厚重的铁锈味。

　　他低头看，只见满地血水黏稠，腥味冲鼻。

　　他心底一发紧，匆匆奔进堂厅。

　　入眼只见一双静静垂悬在空中的双脚。一动不动。

　　青蓝色小头云形履。

　　他一眼认出，这还是他昨日亲手为她穿上的。

　　他盯着那双染透了血的鞋，迟迟不敢抬头，心中一阵发麻，自脚底冲上天灵盖。

　　他猛地就双膝发软，跪了下来，衣摆沾了半片的血。

　　忽然，“滴答”一声将他震醒，一滴鲜红的血就晕开在他手背。

　　他这才如梦初醒。

　　“叫郎中！快！苟成！快叫郎中！”秦衍朝外头大喊。

　　郎中匆匆赶来，瞧见秦衍一副见刀不见血的冷酷模样，内心忐忑：“秦公子，这……”

　　秦衍一脸阴鸷，冰冷开口：“说！”

　　“这，叶姑娘是，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啊。”

第十一章 怨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