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每说一句，周屹城的心口愈发堵住。

他低下头，没脸接方母递过来的茶水。

良久，周屹城的嗓音嘶哑：“妈，对不住，我没能去拘留所将永诚保释出来，那天我有事耽搁了，现在……永诚已经被判了刑，去监狱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

方母跌坐在椅子上，眼眸一瞬红了，可她抿着唇看了眼周屹城，却也只是擦擦眼角，哽咽拍着大腿道：“罢了罢了，都是命！”

“不不是的，是我的错。”

周屹城听不下去，沉声开口。

悔意充斥着他的胸腔，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记起那日，其实他是准备去拘留所的。

可是在中途，刘巧香突然找上了他，声音着急得很。

“大哥！麻烦你赶紧跟我去磊磊学校看一下吧，老师说他在学校里跟人打架，要请家长，我一个女人过去实在是不知要怎么办。”

刘巧香说着哭了起来，神色慌张无措。

身为周家的一家之主。

周屹城向来对家里的事十分上心，尤其是弟弟家只剩下刘巧香母子，他便总认为自己身为大哥，是有责任照顾好弟弟家里的。

因此，听见这话，他毫不犹豫跟着刘巧香去了学校。

那时他想着，方永诚在拘留所多待一日也没事。

可就是这么一拖延，第二天周屹城就马不停蹄到了部队练兵。

忙碌起来，他就将这事忘在了身后。

周屹城眼眸泛红，认真沉重朝方母道歉：“所以，这事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永诚。”

他做好了方母朝他发火发怒的准备。

可等了许久，却只等来方母深深叹了口气：“一切大概是注定的！怨不得你！其实这几天我也想清楚了，你说得对，是永诚自己要去做那些投机倒把的事，他被罚也是应当的，这次让他长个教训也成。”

周屹城骤然一愣。

而说到这里，方母红着眼看周屹城，语气放软了些许。

“那日是我太急了，有点为难你了，屹城，你别放在心上，也千万别因为我跟轻语闹不愉快。”

自始至终，方母心里惦记着的，都是生怕给方轻语惹麻烦。

可这句话此刻就像是尖刀狠狠刺入周屹城的耳里。

他只觉脑子嗡鸣，痛到几乎窒息。

沉默许久。

周屹城噗通直接朝方母跪了下来，嗓音嘶哑至极。

“妈，轻语……没了。”

第14章

砰地一声。

装满茶水的玻璃杯落地，四分五裂。

方母脸色一瞬失了血色，望着周屹城不可置信：“什么叫没了？”

“轻语为了救孩子，在水库里溺亡……”周屹城心痛至极，“浩浩也没了。”

最后一句话出来，原本淡然的方母当即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而来的是近乎疯狂的打骂。

方母的眼泪不断落下来，咳嗽不止，她打到累了，捂着心口痛心疾首。

“怎么会这样！我女儿那么好的一个人！我外孙那么乖！他们怎么会死？”

“周屹城！你是军人，你不可以乱讲话的！”

方母不敢置信，大哭起来，周屹城跪在地上，任她打骂，红着眼不吱声。

过了许久，方母的情绪才一点点平静下来。

她通红着眼眶，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周屹城，你还记得你来提亲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闻言。

周屹城身形一僵，脸色发白。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记不得了，可此刻，那些记忆却清晰浮现在了他脑海里。

他记起在结婚前，他和方轻语恋爱的甜蜜。

记起，他是真心来求娶她的。

方母替他回忆的声音也在这刻自耳边响起。

“周屹城，你那时说会对轻语好一辈子，你说你会爱轻语一辈子，不会让她受委屈。”

“可这些年，你做到了哪一条？”

方母的质问没有歇斯底里，格外平静。

但远比刚刚她的怒骂更为有力刺在周屹城的心上。6

“……对不起。”

可最终，周屹城悲哀发现，他除了这三个字，再无别的话能说。

方母没有回应他，只是强撑着站起身来。

“我要去带我女儿和外孙回家。”

“他们不该葬在你家。”

周屹城心口一哽，没了声。

……

回到周家葬礼上。

一见到方轻语的遗体，一路强撑的方母终究还是没能撑住，彻底瘫软在棺材前，大哭起来。

伤心过度之际，方母整个人几乎要抽搐过去。

被前来的吊唁的护士长陈小梅一把带人扶进了内堂急救。

等缓过来后，方母被她们守着在屋里安抚。

周屹城心里担心，想要进去看，被陈小梅拦住。

“伯母现在正难过，你就不要进去惹她更伤心了。”

听闻此话。

周屹城脚步顿住，眸色沉了几分，到底没往里进。

而这时，陈小梅却忽地从怀里掏出信封来递给周屹城，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周屹城看了一眼，信封里都是钱。

他皱眉：“吊唁金你已经给过了，这是……”

“这是我本来准备要拿来还给轻语的。”

陈小梅声音哽咽，她说：“我昨天才出差回来，回来就得知轻语辞职了，还把之前我借给她的钱还给了我，她这还多还了我钱，她人这么好，竟然……”

这话让周屹城猛地怔住，心里咯噔一下。

他瞳仁怔住：“什么叫多还钱？”

“我去出差前，轻语问我借了一笔钱，说有急用。”

陈小梅哭着解释，“我也知道她的性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开这个口，当即就给了，也说了让她不急着还的。”

这一刻。

周屹城和一旁的周母皆是愣住。

原来，方轻语那天说的都是真的，是他们误会了她偷钱！

周母的眼里闪烁，也难得涌上一抹愧疚来。

可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周屹城僵住，懊悔像是刀子将他的心里绞得五脏六腑都在发痛。

他盯着陈小梅手里的钱，退了回去。

“轻语要还你的，你就收着吧。”

陈小梅眼圈又红了起来。

过了片刻，她又突然记起什么来，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来。

她擦擦眼泪，说：“哦还有这个，是陈护士嘱咐我拿过来的，本来是想来告诉轻语这个好消息的。”

“这是什么？”

周屹城拧着眉将文件袋拆开来，入眼是智力测验结果。

测验人：周方浩。

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周屹城更是瞳仁骤缩。

陈小梅解释的声音便在一旁响起——

“这是你儿子的智力检测，结果确认，他不是痴傻，是高功能自闭症。”

第15章

这个名词一出来，周屹城僵住了。

而一旁的周母听见了，神色愣愣，不解问：“什么叫高功能自闭症？”

这个词他们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莫名，却能感受到孩子的不寻常之处。

周屹城的心口骤然一沉。

而陈小梅望着孩子的尸体，眼泪落了下来解释：“通俗来说，你们家浩浩其实是高智商天才。”

“若是能有正确的引导，他是能有大出息的，可是现在……真是可怜可惜。”

就连外人，此刻也有些说不下去了。

陈小梅再看不下去，难受得紧，将东西交到周屹城手里后，很快离去。

独留一旁的周屹城和周母怔在原地。

周屹城始终以为是方轻语自己在孕期乱作，不注意才会造成孩子没能发育好。

加上她生产那日，也是跟周母起了冲突，